猎髡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支寒光四射的短剑,举起道:“先生替我等全了心愿,未使我等死士辜负吕公,现在,该到了报答你恩情的时候了。”
其余八骑同时对着王宇慷慨拱手,“嗨”的一声,便同时勒马掉头,准备往林中原路走。
人人脸上带着从容赴死般的决然。
不知谁突然起头。
响起悠然歌声悲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宇惊讶莫名。
这是秦风无衣,乃是一首歌,调子特别悲切。
他黑着脸,连忙拉住最后的猎髡,突然大喊。
“什么跟什么啊,好端端的为何不一起逃,眼看着一日便到了啊!”
猎髡更是奇怪:“先生,这是赵,胡服骑射,骑兵弓箭相距百米左右,都不用对方冲锋,我们便要被弓箭射穿。”
王宇看了看眼前的开阔地,他恍然。
我方无弓,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猎髡之所以走林中小道,可能也是有防止对方追上无处可逃。
可对方一旦追上,在半路设伏几乎就是最好的方法。
猎髡一脸肃杀:“先生快逃吧,我等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待先生功成名就,记得偶尔回到这,给我等带点祭酒就好。”
望着猎髡等人,王宇顿时就是心头一热。
他的心都在猛烈的颤抖。
甚至有些哽咽了。
还未开始共同谋事,猎髡便要履行诺言。
这一分,当是生死离别。
猎髡望着王宇,二人虽相识不久,却十分合得来。
他平息了心绪,最后再拜:“最后一个不情之请,我等看着赵政长大,倘若政公子有难,烦请先生出手相助。”
十名壮士同时最后一拱手。
便策马扬长而去。
徒留王宇一人一马。
林子与平原,像是生死之间,交给他选。
离开即生,一马平川。
回去便死,万箭穿心。
王宇长吁了口气。
自嘲苦笑。
他不过现代人穿越而来,何曾经历过生死?
既有机会存活,他当成全这十名义士,不然岂不对不起他们的一片苦心?
王宇安慰自己。
想到此,黑着脸,朝着平原而去。
王宇望着安静的林中轻叹。
什么都做不到的他,只能对着空无一人的胡杨林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无能为力。
死士,义士也。
猎髡等人不曾有愧与他。
默然良久,再起身时,双眼已经朦胧。
走吧。
既然追兵已至,他回去仅仅是他徒增一条尸体罢了。
王宇哽咽难言,拉马一掉头,策马狂奔。
他从前从未习马术,在这种心中郁结时刻,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死劲踢着马,马儿吃痛边嘶鸣边加速,他狠命抓住缰绳,视线恍惚,手却死都不松。
王宇心头沉重。
敌强我弱,暂时躲避修养然后反击,是明智之举。
理智在告诉他,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那些死士与他根本不熟,甚至都叫不全名字来。
可心中却还是无法释怀。
咬牙切了一声。
回去就是找死,他们拼尽全力相救,难道要让他们白死吗?
“走!”
猛地双脚一踹,马儿嘶叫一声吃痛之下登时冲刺,速度更快。
夕阳挥洒,幽静的庄稼地里,王宇独自一人一马胡乱狂奔。
只是,马儿跑出上千米后,王宇突然下意识勒马,猛然拐了一个弯,马儿停下后缓缓踱步。
王宇远远望着胡杨林,竟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几日来的画面闪过。
他昏睡三日,荒郊野外猎髡他们不曾抛弃他。
可现在追兵已至,他却逃了。
自己真的甘心吗?
犹记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说,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他若逃了,岂不就是悔恨和羞耻?
王宇不禁自嘲。
“男子汉大丈夫,竟在这犹豫是否做缩头乌龟,丢人,老子就该让他们知道知道,现代人也讲义气。”
心中诸多想法困困扰扰,王宇已无空去想。
一把抓紧缰绳。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