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孩子,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根本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
狄拉克老人明显有些激动,他先是对着李大木嚷了一句,接着就转向胡克,因为他想到眼前这个老朋友其实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语气几乎立即变成了愤怒的指责:“老兄,还有你!你也没搞清楚状况!在这里,我说了算,我不会拿着这个孩子的命开玩笑的!”
“液甲是我一手设计的,所以我说了算!”他激动得胡子都跟着颤抖起来,继续大声嚷嚷道。
“你以为我是在拿着他的命儿戏嘛!这就是你眼中的我?”胡克博士显然也生气了:“我认识他比你早的多,如果要论谁更关心他,你差得远呢!”
“可你知道吗,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他就要面临着毕业考试了,如果他通过不了预科学校的考试,那等待他的命运将比死亡更残酷!这个,你想过吗?”胡克博士几乎怒吼起来。
狄拉克博士作为一个老人,不可能不知道魄甲学校淘汰下来的异教徒是要被流放到苦寒之地,服终身苦役的。在那里,没有人能撑过三年时间,结果不是发疯就是死于重苦力。
狄拉克老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就像一只被燃起了斗志的雄鸡,不甘示弱道:“这个事情你不该先联系一下他的寄养人吗?”
狄拉克老人的这一招让胡克博士猝不及防,确实,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征求一下李海曙的意见的,但他显然不想这么做。李海曙会不会同意这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事情,因为他已经确定,如果李大木真能驾驭了液甲,对整个海塞拉天区政治势力的平衡都会产生影响,那么他们当年曾经破灭了的幻想,不就又有可能重燃星星之火了吗?
于是他狡辩道:“老兄,我没有时间和你争辩这个。我只问一句话,你相不相信我?”
于胡克来说,这或许才是撒手锏,凭借他们几十年的交情,老头不会无情拒绝他的。更重要的是,还有那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无以言说的原因,想必以狄拉克那精明的头脑不会看不出这件事情的巨大影响的。
所以他亮出了底牌,逼问狄拉克。
“你不要在这里跟我扯什么相不相信,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胡克博士气得脸都憋得通红,心想这老东西,半年没见,就这么绝情了?
……
“这个事情不应该是我来决定的吗?”李大木等他两个人都争辩得面红耳赤的时候,这才找到一个机会插进话来。
“我愿意冒这个险!狄拉克博士,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承担责任!至于我的寄养家庭那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还是那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需要别人来给我安排!”
“孩子,我没有要干涉你选择的意思,但你可真得要好好想想啊!”狄拉克跟李大木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关于预科学校毕业考试的事情,还有半年的时间,我想总归还是有机会的,如果你不嫌弃,我都可以来训练你!”
李大木能看出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动了真感情的,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他竟然都能付出如此的真心,就算李大木再铁石心肠,他怎能不动容呢?更不要说,眼前这个老人,还是自己崇拜已久的传奇人物,他又怎么会嫌弃呢?
是的,动荡残酷的生活让他心灵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生活磨砺成一个自私、冷血的人,为了活下去,他觉得自己会不惜一切手段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这个冰冷的,表面看起来冠冕堂皇,实质却腐朽、充满谎言的世界有任何的温情可言。
包括那看似虔诚的宗教,虔诚的神民和虔诚的神职人员,他们哪个伟光正的背后不是肮脏龌龊的?为了目的,每个人都会不择手段,他甚至都不怀疑,如果必要的时候,最虔诚的神民都会毫不手软地把手中的利刃刺穿执语者的胸膛!
但是,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我好眷恋的东西。”说完,李大木静静地走到苟小天身边,趴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老狄,我把逆变器拿来了一个,我把它加在液甲上,应该会保护大木的安全的。”胡克博士感激地看了李大木一眼,虽然他知道李大木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迎合自己,同时为了让狄拉克放心他又加了一句:“至少不会出现上次那种无法控制的情况。”
狄拉克老人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他的心里已然是五味杂陈,这个房间里,甚至说这整个星球上,还有人比他更急迫地想要证明液甲的成功吗?显然是没有的!
可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这个建议呢?要是退回到十年前,他肯定会义无反顾地接受的。
扪心自问,他毫不讳言自己有害怕再一次失败的可能,而且在他看来,这种可能性还很大。但除了这私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眼前这个孩子冒险,虽然今天他们才第一次相见,情理上说他不必如此关心他,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域外空间掳掠而来的“工具人”,他命里就是注定要成为炮灰的。那既然如此,在战场上成为炮灰,和在试验场上成为炮灰,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对别人来说或许这两者没有区别,尤其是对那些以神民自居的人,那些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人,那些视生命如草芥的人,那些尸位素餐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