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出一趟远门，有个老邻居家的牲口病了，好几天前就来信儿让我去呢，要不要顺路带你去见见胡克博士？”
李海曙理了理手头的资料，把它们分门别类归置到桌面上一摞摞文档中，顺带把桌上的各种玻璃器皿也归置了一番。
胡克博士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之一，通过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李大木和胡克博士的养子苟小天也成了死党。只是他俩都没搞懂，一个兽医怎么会和一个科学家攀上关系，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是不是快要考试了，压力徒然增大引起的系统紊乱？可以让胡克博士给你的脑机接口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李海曙整理完桌子，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养子。
在收养大木之前，好多人都劝过他，不要往火坑里跳，
这个劣迹斑斑的野孩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连三大家族的人他都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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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官方的证实，但红石崖区流传过很多版本关于他的故事，说他当年如何控制着星际驳船要和船上羞辱他的人同归于尽。据说这也是他为什么屡次结业考试都不能通过的原因，那些人言之凿凿地说当年星际驳船上被他吓得屎尿横飞的就有一个大贵族的子弟，这个少爷一直在通过各种关系阻挠李大木毕业。
但是李海曙还是义无反顾收养了这个代号MRZ1226的孩子，并且给他取名大木，姓自然是随着自己姓李。
其实根据海塞拉天区的传统，所有从域外空间掳夺来的孩子，在没有正式成为魄甲师序列中的一员，没有经过教区牧长的洗礼是不配有名字的，他们只有一串简简单单的字符作为代号，因为他们当中的很大一部分的最终命运是被淘汰掉。
“你就是MRZ1226号？”李海曙还能清楚地记得他和李大木之间的第一句对话。
当时他手里拿着一张官方登记表，站在寒风凛冽的露天市场上，厚厚的棉衣早已经被吹透了。如果不是因为随着年老体衰，卑微低贱的兽医工作早已经无法养活自己，他是万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不喜欢孩子，至少从生命中的某个转折点开始他就这样了。
更何况是要抚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呢？
他很早就厌恶自己的魄甲序列了，并决定不再让它继续传承下去。可此时他迫于生计，却不得不站在这里。
此时在他的面前，一个高高的水泥平台上，一个衣不蔽体的小男孩赤着脚在瑟瑟发抖。
李海曙看了一眼，发现他那双发紫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了，但在他的眼神里却能看到一颗熊熊燃烧着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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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曙很奇怪，之前他从来没有在这么小一个孩子身上见过这种神情。
他又环顾了一圈这个巨大的市场。此时空荡荡的市场上只剩下了这个男孩，据市场管理员说，这是小男孩最后一次备选的机会，如果这一次再没有人选择他，他就会被直接放逐。
这个能容纳数千人的大市场是专门给这些孩子们准备的，每到了交易日，新到的“货物”——这就是官方对他们的称呼——和其他符合再次交易要求的货物们就一排排站在这里，任凭寄养家庭挑来挑去。
“上一个寄养家庭为什么放弃你？”李海曙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表格问道。
小男孩并不回答他，只是歪着头一脸倔强地盯着李海曙，然后使劲一吸气，把两条大鼻涕吸溜回了鼻腔。
李海曙更加奇怪了，目前这个情况下自己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若是一般的人，不应该忙不迭讨好自己吗？这个小孩竟然丝毫没有半点表示。他骟过半个红石崖区的驴子，都没有见过比他还倔的。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李海曙主动打破了沉寂：“我想收养你，你同意吗？”
其实李海曙是没有必要询问他的意见的，就如同菜市场上没有人对着一堆韭菜问“我要买你，你同意吗？”，一个道理。
但他仍是问了，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男孩都没有动，甚至有那么一刻，李海曙以为他这是用沉默在拒绝自己。
“怎么？你是怕我的传承序列不够强大？”
李海曙呵呵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一副落魄样子不免让人怀疑：
“能成为寄养家庭的，肯定是得不到生育权的低阶魄甲师，
那些魄甲传承序列强大的贵族，哪个还需要来领养孩子？不过魄甲序列再差，也总好过被流放吧，你说呢？”
李海曙的语气低沉而又温和，带着点劝说的意味。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表格文件。
很明显这个小男孩名字下方的那一长串红色叉号后面如果再画上一个的话，
他的所有机会便都用光了，这意味着没有一个寄养家庭选择他，而他只能被流放了。
终于，小男孩费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再轻点一下头：“我愿意！”
这细若游丝的三个字虽然孱弱，但是仍是清晰可辨。
李海曙也点了点头，他将棉衣脱下来包在男孩身上，
然后一只手抱住他，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市场。另一只手里，他紧紧地攥着一块小小的脑机芯片。
两个不同身份，却同样低贱的人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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