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强迫自己专注起所有注意力，努力辨认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周围一切嘈杂果然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只是张开嘴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奇怪的是，他仍旧看不清那个图案的准确样子。
李大木崩溃的嘶吼起来，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他闭上眼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一幕。
轰……
爆炸声响起，黑衣人从斗篷里拿出的磁暴雷吸在为首那个机甲战士的胸前，瞬间起爆。
周围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
……
“醒醒，快醒醒！”
一双蒲扇般大小的手粗暴地摇晃着小破床上的李大木。
“啊……啊……啊！”
李大木双手去掰开捏住他的手，然后猛地坐了起来，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怎么，又做噩梦了？”
铁床旁边的工作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培养皿，昏暗的台灯下传来了李海曙那像砂纸一样粗粝的声音。
李大木蜷缩在角落里，眼神涣散地盯着屋子角落里空洞洞的黑暗。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意识到眼前这位半边脸像是熔化的蜡像一样的男人正在盯着自己，心头顿时涌上了一阵厌恶。
他们这个石屋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厨房，兼做了餐厅。
另一间就是这间卧室，本来就不大的空间竟然硬生生挤进去了两张铁床，两个床的中间还摆了一个工作台，就像李大木这样半大的少年平常进出都要侧着身子进出，更不用说李海曙这样的成年人了。
“嗯……”
李大木不得不回答他，因为从法律上讲，眼前这个叫李海曙的男人对他的命运可是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的。
可他对这个男人又是十分不屑，因此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句。毕竟他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可以永远摆脱他了。李大木低贱的出身，让他的性格里同时拥有了那种极端的隐忍和极端叛逆的反抗，这两种看似不能调和的矛盾，被诡异地糅合、塑造成了他的一部分。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刻，哪一面会占据上风。
“啧啧。还是同一个噩梦？”李海曙嘴里发出一阵并不友好的声音，李大木甚至能想象出他那满嘴散发着酒臭气和烟焦油气味的邋遢样子：“不应该啊……”
李海曙把手里的玻璃滴管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猛地抬起屁股，巨大的推力让破铁椅子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他把上半身探上前去，伸手就要摸李大木的前额处，那里是天眼的位置。
李大木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开，皱起了眉头。他最烦跟别人有肌肤的接触，特别是男人，至于女人会不会这样他就不得而知了。他从小见过的异姓屈指可数，整个红石崖区甚至连母猪都没有一头。
“你的天眼开了得有六七年了吧，难道还有排异反应？”李海曙倒是也没生气，只是感觉到手被打得火辣辣地疼。他算了算时间，根据收养文件记载，李大木是在神历936年开的天眼。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寡言自闭，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瘦干小子竟有这么大手劲，更想不到已经一起相处将近一年时间了，他对自己还是这么大的恶意，因此显得有些尴尬。
或许还在因为刚才吃饭时的事情生自己的气呢？李海曙寻思着。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李大木支支吾吾，突然看到桌上的解剖台，灵机一动，道：“只是这东西……”
李海曙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解剖台，道：“嗨，这个嘛，全都是灭活了的，没有传染性。”
李海曙是红石崖区唯一一个兽医，整个红石崖区一半以上的驴子都是他骟的，平常除了给牲口看病，偶尔还会偷偷给活人看病，补贴家用。因此他的工作桌上常常会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器官，不过此时李大木很难通过外形分辨出桌子上的是牲畜还是人的器官。
“可能不是天眼的问题吧……”想起李海曙脸上飘过的那一瞬间的尴尬，李大木突然动了恻隐之情，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实施，李海曙作为他的监管人，肯定会受到当局严惩的。
因此语气也稍稍温和了一些：“谁知道呢，下次我试着睡觉前把芯片关掉吧！”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有真的想把芯片关掉。他知道像他这种出身低贱的种族，想要完全控制天眼的力量，必须要付出比那些血统高贵的人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瞟了一眼放在李海曙工作桌上的那一封封了火漆官印的信件，一个月前这封信就出现在那里了，但是李海曙一直没有打开看过。
李大木知道这种官函意味着什么，每当一个符合寄养条件的家庭收到这种信件，那便是政府已经允许他们准备收养下一个孩子了。
对于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生存永远都是优胜劣汰。不能创造价值的人，必须要给别人让出位置，这就是冷冰冰的现实。
李大木其实也知道，作为李海曙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在看到自己毫无成材之望的时候就尽早的放弃自己，将沉没成本降到最低。
说到底，他们这种寄养家庭和寄养关系，和猪圈里的猪崽子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能养肥的就给饲养者带来收益，病恹恹的不如及早杀掉，免得浪费粮食。
李大木觉得自己如果是李海曙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不过现在既然李海曙不提，那他也权当没看见。两个人还是照旧维系着那种冷冷淡淡、若即若离的关系，一天里除了打声招呼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对话。
只是李大木更加急迫地暗地加快了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