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迷雾始绕琅琊阁破局或在凝真丸
坐在禁制环护的静室之中，江飞洲这才恢复常态，脑中略略过了一遍。适才所杜撰的一应故事皆属圆满，应当未留破绽，现下既得此安身之处，又有长老身份掩护，对于下一步探察行动颇有增益。
只是每日需要上缴两百枚培基丹还是颇为头疼，自家如今炼制凝真丸一炉可得近一百八十枚，再花时间退回去炼制培基丹却无可能。好在丹瓶之中还有近二千枚成品培基丹，勉强也够应付十日，届时再寻理由搪塞便是。
只是凝真丸所需灵材时下却已不多，顶多再有三日便已炼完。如今又不方便在此公开出售凝真丸，想来矛盾，倒真是颇为烦心。
此时街市尚是灯火辉煌，夜色未央，不若出门走走，或许还能寻些眉目，却不比在此傻等稳妥。想到此处，江飞洲便起身，一招火灵入怀，步出静室，往左铺行去。
刚穿过中门，就见方才那名凝元道人抬头招呼道：“不知周长老有何吩咐，我令弟子前往便是，哪敢劳烦亲至！”
江飞洲忙拱手笑道：“道友客气了，我是初入此地，尚未熟悉，想出门寻个热闹，左右闲逛，溜达一番，却无他事。”
凝元道人闻言，略略忖量，便唤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炼气弟子道：“周长老要四处走走，你便前往贴身服侍，有事需得速禀，切不可怠慢。”说到“速禀”二字，特别着重了语气。炼气弟子岂能听不出来，忙躬身答礼称是。
江飞洲心下洞明，却似不以为意，面露憨笑便抬步下楼。炼气弟子忙紧步跟上，二人一前一后便往铺外而去。
因从仙市南门入得，南向俱已走过，便朝左一闪，往大道北面行去。此处尚在大道中部不远，前方约有三四里便是前往琅琊阁的石阶。他也只假作闲逛，一路东张西望，却向北市缓缓前行。
街市主要还集中在大道中部，至得大道尾端，人迹渐渐罕至。左右铺面已有许多闭门空置，也不知是经营不善，还是未曾租赁。江飞洲却仿如漫不经心，负手张望前行，口中略作“啧啧”之声。
不多时，便至尽头，只见一条东西走向大道横于台阶之前，却不比南北向狭窄几分。大道一望便有近十里之长，再与最外侧城墙相连，却是将整座仙市切割成一个巨大“田”字形。按南北道中横行的各级窄巷，仙市原是在巨大“田”字形中还分出若干小“田”形区块，甚是工整规范。
见江飞洲在此伫立思量，炼气弟子忙上前揖礼道：“周长老，此大道名为‘天横道’，已无商铺，左右皆是修者私宅，不若我们便回去吧。”
江飞洲闻言，微微点头，却作不经意般问道：“此台阶之上又是何处？”
弟子恭敬答道：“此为秣橐岭，峰顶乃是玄门圣地琅琊阁所在。”
江飞洲假作不知，又问道：“常听人提到琅琊阁乃中原六派，却不知此等大派究竟有何玄妙。”
弟子面露得意，左右张望后小声道：“琅琊阁虽被称为六派之一，却囿于中原而已，其敬奉上宗实为九嶷乾真观。长老却不知我‘云何丹宗’乃是天下五教之一‘云顶教’嫡系分支，其实远胜他派！”
江飞洲初见“云何丹宗”招牌时便有此疑，却不好问。如今得闻，心下也是一惊，却仍作不知般问道：“只闻得乾真与六派之名，却不知还有五教之说，这又如何解得？”
弟子忍不住嗤鼻，复想起江飞洲身份，忙抬头看去，见其并未有异，忙解释道：“天下分作东西南北中五方，五教各掌其一。我天虞山云顶教便是执掌南方诸派之大教，门下何止千人。便是这琅琊阁主肖尚奕见到我教苏真人，也须毕恭毕敬，更莫说见得何天人，那便是赐福与他！”
江飞洲假装震惊道：“听闻这琅琊阁主也是元婴后期修为，天下无匹，居然还有胜过他的！那为何我宗却在此招募丹师经营，赚取灵石？”
弟子略作思忖，见其满脸不信，便咬牙低语道：“元婴之上即是化神之境，便是天下也无几人。我等在经营却是因与琅琊阁有约，相互帮衬，岂是为了那点灵石！长老这一路走来，可有见得西市哪间铺面胜过我宗的！”
江飞洲颌首道：“这倒真是，东市还看得几间铺面有五间连排，西市却无。就连中央广场那两间位置最佳的弧形大店，也不过是四间打通。却不知这又有如讲究？”
弟子满脸得意道：“那是自然，东市乃琅琊自家，也不说他。中央广场那两间，本就是五教之一的寒阳宗与灵涯教所有。其最早入驻仙市，又是天下五教之一，自然拿得最佳铺面，即便如此，也比不得我宗铺面之盛！”
江飞洲恍若茅塞顿开，微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五教都是相当看中此地，必有缘故！”
弟子也是长吁一气，好似觉得你总算明白一般，又正色言道：“琅琊阁虽有数十铺面，其善于经营，却不如我宗善于制丹。如今其阁中弟子为增进修为，广收丹药，已令街市之中几无增进修为之药可购。因我两家交好，便托我宗为其广募丹师，加以培养，为其赶制丹药。现下我宗每日成丹，皆被高价悉数收购。不仅如此，你方才在一楼所见，许多修者也因此临阵磨枪，转而研习丹道，为求进身。似长老这般丹道精深之人，时下正是炙手可热！”
江飞洲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又露出一脸贪容道：“若真如所说，眼下琅琊阁岂不更是求贤若渴，不知道他们对于丹师给出何种价码！”
弟子微露惊容，正色道：“弟子劝长老还是莫生此心。琅琊虽说现下亦在招募丹师，却不如我宗善于培养。以长老现下的三品丹道，只需在我宗待得十余载，不乏晋升四品丹师的机会。届时无论是留在我宗还是前往琅琊，都是奇货可居，何必急于一时，错失前程！”
江飞洲假装醒悟，赶忙朝弟子拱手打了个哈哈道：“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说罢，左右一瞅，又道：“既然此处别无他事，我们便回去吧。”
突然之间，岭上传出一道雷光。虽然在秣橐岭北面，被遮挡大半，但江飞洲已亲历数次，一下便看出必是有人在北岭渡劫。虽说远不如日前曹海行所渡雷劫威猛壮观，却仍是气机滚滚而出，令他一阵心悸。想到岭上乃是琅琊阁所在，便心中大为不安。
不过时下却不便流露，观弟子并未关注，只假作不经意，转身抬脚就回。
见到二人回来，凝元道人只略略拱手行礼后便将抬头朝炼气弟子望来。见其微微摇头，示意并无异样，道人便也不以为意，任由江飞洲回转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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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七日时间匆匆便过。这些时日，江飞洲除了炼丹、修行，便是固定每日傍晚出门放风闲逛。顺便找些散落铺面销售培基丹，倒也将整个仙市铺面都熟悉了一遍。
果然整个市场，修行类丹药几乎无人出售。原本只是售价五千灵石的培基丹也是提高到了六千一枚，还基本无货可供。每次他都蒙面易服，顺着人流悄悄拐入西市一些不起眼的小店，趁机将价格提到四千灵石，倒被他前前后后卖出了近一千枚，扣去炼丹灵材成本，倒也所得甚丰。
偶尔有店铺筑基管事运起神识想要探他修为容貌，尚未探出，便被他的“返神退识”逼退，顿时心惊不已。以为他是元丹高手所化，更是不敢造次，闭口闷声不语。
虽然尚未打听到叶师兄的行踪，但是已经获取到不少有关琅琊阁的秘辛这事。尤其是他们与三教，特别是云顶教的暧昧关系，更是着重探索。借着他“云何丹宗”三级丹师的头衔，倒也被他借机打探到不信息。再综合他自家分析，一张已然成形的大网便渐渐展现。
因琅琊真人本是散修出身，无人知其师承来历，却能修成元婴之身。昔年便有人怀疑琅琊真人并非出自中原。只是于此结婴，创立了琅琊仙市，而后又依附乾真，拜为上宗，方在中原立足，终成六派之一。
毕竟各大门派说到底比拼的还是弟子与资源，尤其是提升修为的资源，更是修行之重。许多骨根精绝的优秀弟子只因没有多余的提升资源，最终埋没在小门小派之中。即便是如乾真这般的万年大教，门下弟子也主要依靠自身赚取灵石丹药自我提升。能如江飞洲一般极品根骨，又有炼丹天赋，还能获得大气运的弟子，可谓少之又少。多数修者往往混迹数十年，难以筑基，最终抱憾终生。
而如今琅琊阁既然能够倾尽资源，大量收购丹药助其弟子增进修为，则可说是闻所未闻。其中究竟有何隐秘之事，江飞洲也是难以查究，却隐隐感觉并不简单。
以琅琊阁的实力，要说取代乾真成为中原宗主，着实让人难以相信。也就是麇衡一家，以为有数千年传承，又有千年前仙人遗法，加之三派联手，便可与五教之一相抗衡，一改格局。却不知其所谓实力，莫说在乾真看来，哪怕是在琅琊阁眼中，也就如孩童一般。是以便有倪英常之前的故意挑唆，以及曹海行的浑然无视。
既然琅琊阁对这一问题认知清晰，又为何敢对乾真楔入暗子。如今更是胆敢自断楔子，毕竟在乾真看来，叶飞寒绝对属于嫡传弟子。
江飞洲再三思量，总觉得真相呼之欲出，又往往差之毫厘，始终难以琢磨透彻。想来还是自家实力不够，虽然扯着一个丹师长老的虎皮，却仅能在外围侦测，难以拨开迷雾，踏入核心。想到此间，他便暗下决心，寻了个空，敲开何姓坤道静室之门。
“什么？周长老有意尝试炼制四级丹药？”坤道闻言大吃一惊，面带狐疑道：“虽然长老炼丹潜质较高，但毕竟也是筑基未久，现下就开始炼制凝真丸，只怕为时过早吧！”
江飞洲略略撇嘴道：“何巡使此言差矣，贫道虽然不才，却也是久入丹道。而今既已筑基，却仍旧炼制培基丹，一则难以服食进阶，徒费时日；二则不作尝试，总是不知道途，若无进取之心，于道何益！”
何巡使微微点头道：“周长老所言也不无道理，既然有此决心，于我宗也是良助。只是有些事，也需令长老知晓。”说到此处，稍稍瞥了一眼江飞洲，见其正襟危坐，便咬牙决定般又道：“能够炼制四品丹药的便不再是我宗普通长老，而是我宗真正的客卿长老。从此天下任由君行，甚至到得我南天云顶本教地界，凭此客卿长老身份也无人敢不礼遇！”
江飞洲见其突然止言，知其必有下文，便拱手道：“如此际遇，想来不会没有条件，何道友不妨直言。”
何巡使颌首正色道：“周长老快人快语，那本使便也直言。我宗对四品丹师绝对不敢拘束，但是想要保持我宗客卿长老身份，则每年必须交付一万枚四品丹药。当然，我宗也绝对不敢随意克扣，只要客卿长老所售丹药，一律按照售价七成收购。只是，以周长老如今的修为，恐怕每年要交出一万成丹，还是稍有一些难度。”
江飞洲闻言，心下略作思忖，便下决心道：“能得贵宗抬爱，贫道也觉幸甚，道途艰辛，若非竭尽所能，何日方得长生。莫说四品丹药乃我自家所需，便是以贵宗之礼遇，贫道亦愿长期领客卿之名，为门下专心炼丹。如今能够一举两得，几遂所愿，岂不美哉！”
何巡使闻言肃然而起，恭敬礼道：“不承想周长老如此真性之人，却是弟子失敬。既然长老有此决心，我便做主，即刻起，将三楼丹方腾出一间，专为长老练手之用。目下我宗极缺凝真丸，便以此着手，十内之内，无论成丹多少，皆按售价八成收购，以为资助长老试手。却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江飞洲亦是正色答道：“既然何道友如此抬爱，贫道也不多言，便潜心闭关炼制，力图三日之内，突破四品，努力将凝真丸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