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内。
主位上自然是非长公主杨婉清莫属。
左边下首则是来护儿，右边则是李烨作陪。
待佳肴美酒呈上，杨婉清斟了一杯酒，举杯淡笑道。
“来将军，今日我们母子相逢，还要多亏将军送信之恩。”
“还请满饮此杯。”
“日后若有所求，但凡是我能做到的，无有不允。”
说完，遮袖一饮而尽。
来护儿见此，哪里敢托大，亦是举杯一饮而尽，不过言语间却尽是推辞。
“殿下言重了。”
“且不说下臣与长雅兄相交莫逆，单是殿下便于下臣有举荐之恩。”
“下臣既然遇见了，又怎能不尽心尽力？”
杨婉清却是摇头。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我当时也只是向父皇提了一嘴，来将军能于众军之中脱颖而出，靠的还是自身勇武。”
“那些算不得什么。”
“......”
看着两人说起昔年往事，李烨也乐得在一旁静静倾听。
穿越大隋这十六年，他一直在底层。
对于这些朝堂的潜规则和一些隐秘阴私之事倒也无从接触，因此也算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了。
收获也不小。
毕竟。
只有当他清楚朝堂政术权谋的规则，才能更好地利用它来给自身带来利益。
眼下既然已经决定认亲，那么他肯定是要为以后打算的。
没办法。
谁让大隋这株大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现在是大业七年，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自家那位皇帝舅舅御驾亲征高句丽的时间。
而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
三征高句丽是隋炀帝杨广一步步将大隋葬送的开端。
他得早做准备了。
.........
虽然只是私宴，但是毕竟是当朝长公主驾临，因此排场表演之类的也不会少。
再加上来护儿和杨婉清也算相熟，能聊的事情也很多。
所以，等到宴会散场之时一轮明月已然高升。
正堂内。
目的达到的来护儿率先告罪离开，将地方留给刚刚相逢的母子二人。
此刻。
堂内的氛围很好。
常理之中的尴尬和相视无言并没有发生。
到底是皇室长公主，再加上自小也是一个泼辣要强的性子，行事上又怎会扭捏不定。
杨婉清慈和的目光看向李烨，温声相问。
“烨儿，若今日我们母子未能相逢，你欲要作何打算？”
李烨自然也不是一个腼腆胆怯的人，既然决定相认，态度上还是愿意主动缓和的。
“回殿下。”
“嗯？还叫殿下？”
杨婉清微微嗔怪。
李烨顿时面露无奈，这个母亲还真是有些强势啊。
不过他还是在深呼吸之后主动唤道。
“母亲。”
一声轻唤，杨婉清瞬间笑容满面，目光更显慈爱，连应道。
“哎，好孩子。”
李烨微微颔首示意，而后开始讲述自身一开始的打算。
“孩儿与来世叔的亲兵部将秦琼相熟，素来也以兄弟相称。”
“若无此事，孩儿原本是打算成为来世叔的亲兵，以求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杨婉清听完，倒不像寻常妇人那般表示强烈反对，只是问道。
“我儿，你可知兵凶战危？”
“都言大丈夫当手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可是他们可曾注意过，那战场上究竟埋下了多少枯骨？”
“娘的身份你也知道了。”
“若你只是求功名利禄的话，娘可以让你有更为稳妥的升迁路。”
“莫说只是一个亲兵，娘甚至可以为你求来禁卫将军之职。”
“若你只是想享受荣华富贵，娘也可以许你一世无忧。”
“烨儿，你告诉娘，你想选哪一条路？”
听完杨婉清的话，李烨沉默了片刻，低下头细细思量。
杨婉清见状，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等待自家孩子的答案。
其实，作为一个母亲来讲。
她虽然是给出了三条路，但她心目中还是希望自家孩子能够选择最容易的那一条。
试问这天下间，哪一个母亲不想让自家孩子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只是，她同样还是大隋的长公主。
她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她亦是想象着，期盼着自家孩儿靠着自己建功立业的场景。
我的孩儿，不该是庸人。
杨婉清静静等着，也期待着。
片刻后。
李烨抬头，苦笑一声。
“殿...”
“母亲。”
“呵，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李烨笑着摇头，眼中坚毅与倔强之色一闪而过。
“其实这十六年来，孩儿已经渐渐习惯了靠自己丰衣足食的生活。”
“您说的那两条路虽然很诱人，但是它们并不适合我。”
“我也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嘛，想要封妻荫子，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自己亲手从战场上取得功业会不会更开心一些。”
说实话。
他若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大隋没有几年了。
再加上他自己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
说不定，他还真的会选另外两条路。
但可惜他知道未来的结局。
所以，他只能选目前看来最为艰难也最没有必要的路。
因为，他不想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需要努力经营出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真是可惜。
现在的大隋人大概没有人能想得到。
于今年动员百万大军的隋帝杨广竟然会在来年败在一个高句丽小国手里。
这是他的优势，也是机会。
他，必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