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清到二十七岁上还未成亲, 往严重里说, 是连个议亲的对象都没有。
这可急坏了老管家忠叔。
忠叔见自家少爷每日除了公务, 就是翻阅古籍, 研究机括, 生活规律而又充实, 对终身大事竟是丝毫不在意, 不免暗暗担忧。
少爷今年二十七岁了,不是十七岁。按本朝律,男子三十不娶妻, 那是很有可能被官媒拉去随便找个人相配的。
忠叔活了一把年岁,也曾见识过官媒的威力。那可是不管是否相配,直接就配对的, 且拒绝都没法拒绝。——当然, 他们少爷是朝廷官员,想来官媒也不敢放肆。——可饶是如此, 他也担心啊。
二十七了, 不算小了。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再耽搁几年, 跟少爷同龄的, 只怕都要做爷爷了啊。
一想到自家少爷相貌堂堂,家财万贯, 又在朝中任职,前途一片大好, 竟然有可能会被官媒胡乱塞个媳妇儿, 他就替少爷感到不值。
他有时也跟少爷提起此事,可少爷初时说“这事你不用管。”再后来许是烦了,每每都是用“忠叔你多费心吧”来敷衍他。
多费心多费心,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只让他这个老管家费心有什么用?!难道他还能不顾身份替少爷定下一桩婚事?!
三月十三是杜子清父亲的忌日。杜子清告了假,去父亲坟前祭拜。
摆上果蔬,点上香。他刚拿出金银纸钱,还未点燃,忠叔就先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老爷,阿忠无能,到现在还没让您有孙子……”
杜子清身体微僵,他伸手去扶忠叔,有点慌乱:“忠叔……”
忠叔并不理他,继续哭诉:“少爷今年二十七了,二十七了啊。老爷您在这个年纪,少爷都能走路了。可是少爷倒好,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要是再过三年还不娶妻,那,那谁知道要娶个什么样的……”
杜子清脸上除了无奈,再找不出第二种表情来:“忠叔,你哭至少要流泪吧?”
忠叔的哭诉有一瞬间的停顿。
杜子清半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忠叔的肩头:“怎么你闹得跟我要终身不娶一样?”
在杜老爷墓前,忠叔翻了一个白眼:“难道不是?”
用火石引燃了金银纸钱,杜子清缓缓跪下,轻声道:“我明明想过娶妻的,又不是想出家做和尚。忠叔你忘了?”
忠叔轻哼一声,腹诽:是,你的确是想过娶妻,可你眼光忒好了,直接看上了皇上的女人。而且还失败了。二十七岁了,一朵桃花都没开出来,还好意思说?
“没忘。”忠叔将头一扭,“记得清楚着呢。”
略微犹豫了一下,杜子清道:“忠叔,我以前也说过,我父母早逝,又没其他亲眷长辈。忠叔你就是我半个长辈,杜家赖你操心,我的婚事,也要你多多费心。我说过这样的话,是吧?”
忠叔倒也不反驳:“你,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杜子清看着他,有些不解。所以,杜家没有少夫人,你瞧我做什么?
一把拽了自家少爷的衣袖,忠叔道:“来来来,少爷,当着老爷夫人的面,你来说一说,你娶妻的要求是什么。”
见他眉目间隐含怒气,杜子清不慌不忙:“忠叔你别急,惊到我爹就不好了。”他轻舒了一口气:“我也没什么要求啊。只要姑娘性子好,不拘家世相貌,只要能与我心灵相通,琴瑟和鸣就成。婚事我不也不急。”
忠叔深深地望着他,极其诚恳地道:“少爷,人要向前看。不该惦念的,咱们别惦念。”
“什么?”杜子清微愕。
忠叔也有点急了:“少爷,大皇子都两岁了。”
心灵相通,琴瑟和鸣。这是少爷四年前告诉他,他想娶一个姑娘时说的话。可那姑娘不是别人啊。当初尚是晋王的皇帝直接拒绝了少爷,理由是那是皇上的女人。少爷一直记着“心灵相通,琴瑟和鸣”,分明就是对皇后娘娘念念不忘。
这可真是要不得!
“大皇子?”杜子清神色微变,忽的明白了忠叔的意思。他笑一笑,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忠叔总以为自己不肯娶妻,且不肯娶妻的原因是他惦记着皇后娘娘。
——他初时并不知道孟皇后就是当初在晋王府的柳姑娘。最开始在得知皇帝要娶孟氏女为妻时,他很是为心善的柳姑娘不值。他清楚地记得皇帝还是晋王时,曾代柳姑娘婉拒了他的提亲。那时晋王殿下认真严肃说柳姑娘会是未来的王妃。
杜子清当时失望而难过,可他又不能和王爷抢女人。
可惜时间过去没多久,皇帝一登基,直接翻脸不认人,改立自己恩师突然冒出来的女儿孟氏为皇后。杜子清当时有心去找皇帝理论:你不肯娶她,我娶。可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皇帝可从未说过,要立柳姑娘为后,只说了是未来王妃。硬抠字眼的话,皇帝并未食言。
杜子清唏嘘不已,那几日越发沉闷,他抱着班大师的孤本,真心实意地替那位曾借给他五十两银子买书的柳姑娘感到惋惜。
后来皇帝大婚,封后大典上,杜子清看到了孟皇后的相貌,心中大惊。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皇帝改立孟氏的原因。
生成这般相貌,和先时的齐王如此相像。难怪皇帝要立她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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