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三十年。
广东,南海。
十月的天气,已经相对冷的多。
一阵冷风吹拂而过,把茅草房顶上的乱草吹落了满地。
前天刚下了雨,小院里的地还很泥泞。
一个四十不到的枯瘦妇人,正在喂着小院角落里的几只鸡。
公鸡不急着吃,在吃食四周昂首阔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
少年约十五左右,坐在披房前的石凳上,用手支着下巴,目光迷茫。
他穿着一身麻布直裰,一双草鞋,头顶包着葛巾。
衣服上打着不少补丁,但浆洗的很干净。
相貌俊秀,皮肤白皙,五官如玉。
此时寒风吹来,将少年身上的麻布衣袍吹的鼓风飘摆,少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少年苦笑起来。
后世总嚷着广东入冬失败,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
现在好了,成功入冬。
大明年间广东的天气比几百年后可是真冷的多。
衣衫单薄。
肚里没油水。
天气又冷。
真的快顶不住了。
穿越过来有几天了。
要不是眼前这妇人,也就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极尽关怀,悉心照料。
看向自己的眼睛充满着真挚的感情。
看到自己不言不语时,母亲眼里的愁苦之色极为浓郁。
少年还真的宁愿死了算了。
后世的他是一个孤儿。
从未享受过母爱。
眼前的母亲,给了他最深沉真挚的母爱。
这才叫少年在穿越之后,渐渐适应和支撑了下来。
“洪武三十年……”
少年呵呵一笑。
还好,算是穿到了一个不错的时代。
大明之初。
盛世之始。
只要自己好生努力,总会给自己,给母亲,一个光明的未来。
……
这时,妇人喂好了鸡。
转头招呼道:“进仔,进屋吃饭了。对了,先涮牙洗脸。”
“知道了,娘。”
少年答应一声,到了厨房一角。
洗漱都是在这里,有一个歪斜的脸盆架。
陶制的脸盆放在架子上,脸盆上方的搁架挂着条旧麻布,这是洗脸巾。
一根掘开了的柳枝旁,放着一小盒粗盐。
这就是涮牙的器具。
每次使用,少年都感觉极为不适。
但又不敢不用。
这年头是有牙医了,但基本手段就是硬拔坏牙。
不想尝试的话,就尽量把自己的牙齿保护好。
用柳枝蘸一些盐,少年仔细的清理磨擦着牙床缝隙。
最后漱口,擦脸。
少年做的很仔细。
家里虽穷,母亲却很讲究卫生。
小院内外,每天扫的很干净。
屋子里也擦抹的一尘不染。
少年有一种感觉,保持小院的整洁干净,是母亲捍卫尊严的最后手段。
家里曾经相对富有。
也很受人尊重。
社会地位不低。
逝世多年的父亲曾是一名秀才。
只是中秀才不久就病死了。
家里为父亲读书耗光了积累的田亩财富。
这一点不夸张。
供一个读书人,要三代人的努力。
家族曾经的积累,被父亲消耗的差不多了。
就算如此,母亲也经常提起父亲中秀才时的风光。
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如果父亲能多活几年,就算不中举人。
凭着免三十亩田赋,还有免两个人身丁徭役的特权,再开个塾馆,收几个学生,家里的生活也会很不错。
穷酸秀才,那是相对于举人。
在这个时代,秀才已经是一只脚踏入统治阶层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家里现在最大的财富,就是父亲留下来的几十本藏书和笔墨纸砚。
……
母子二人,在一张低矮的木桌前坐了下来。
厨房里温度要高一些,给人相对舒适的感觉。
一个煮鸡蛋。
一碟虾酱。
母子二人,每人一碗糙米粥。
“进仔,快把鸡蛋吃了。”
母亲的态度温和,但也相当坚决。
少年曾想把鸡蛋让给母亲吃,现在知道这是徒劳无功。
养的几只母鸡,下的蛋都是攒起来,隔一阵拿出去换米。
只有少年,每天可以吃一只鸡蛋。
母亲是不会吃的。
家里还是按着华夏一直以来的习惯。
每天在辰时末刻,九点左右吃朝食。
然后在下午四点左右吃第二餐饭。
一天两餐。
糙米饭相当粗砺,比精米便宜。
就算这样,母亲还倒了半碗粥给少年。
她其实才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半亩地的菜田,接一些手工活,给人裁剪衣服,纳鞋底,种菜,打扫庭院,喂鸡,做饭。
家里所有的活都是母亲包了。
而少年只负责读书,连涮碗的活,母亲都不叫他干。
还不到四十的母亲,鬓角已经有明显的白发,脸上满是皱纹,双手布满茧子。
腰板也微微发驼,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和缺钙造成的症状。
就算如此贫寒,当看到少年狼吞虎咽吃着饭时,母亲脸上也满是幸福的笑容。
而少年自己清楚,这饭有多么难以下咽。
他的目光逐渐坚毅,些许迷茫一扫而空。
不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尽快改变母子二人的生活状况!
就在这时。
院外响起了轻快的敲门声。
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