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琮等人前往雷州的当天,杨彦迪、陈上川就开始全军总动员,检查所有的船只、武器,做好战斗准备,海南岛一州三府,不是轻易可以打下的。
虽然清军要在1678年下半年才会在琼州正式设立水师,但不代表这里没有清军水师,事实上,在1677年底,清军琼州总兵蔡琼,将领王珍就击败过一次杨彦迪。
当然,总体上此时的琼州水军比较薄弱,历史上,1678年,韩有献就攻占了海口。
所以吴世琮才会抓住这个时间空档赶紧行动的,要是等清军的琼州水师正式成立,要打下琼州,就得准备一支很庞大的水师力量了,无论时间还是财力,都不允许。
“韩有献,谢昌,你俩做先锋,明天一早,借助晨雾,左右两路攻打海口卫港口,冲他们一波。”大胡子杨彦迪分兵派将。
琼州海口卫港口,是目前琼州清军水军的驻军所在。
“好嘞,让清妖尝尝我的火攻船!”韩有献信心十足,他是海口的黎族人,对当地很熟悉,就算有点雾,他一样可以顺利溜进海口港。
“嗯,你们不需要恋战,见好就收,我会带领主力战舰在外面接应你们。”
谢昌和韩有献的战船大多是较小的苍山船,杨彦迪则是较大的赶缯船,甚至还有一些鸟船。
“记住,不要贪图清军的船只,我们不是抢船,知道吗?”杨彦迪生怕这二位到时候为了抢船,耽误攻击任务。
“是。”韩有献略感失望,不过这次任务事关重大,他也不敢讨价还价。
“陈将军,我们击败清军水师后,你和你的兄弟先上岸,占住码头,为李将军的大军铺路。”
陈上川名义上是明郑的高州、雷州、廉州三洲总兵,常年在南海一带巡洋,手下兵力不少。
“是。”陈上川有四五千人的部队,虽然正规陆战可能比不上吴军,但是两栖登陆,比吴军强,至少都不会晕船,要是遇到岸上火力攻击,掉水里也能自己游上岸,吴军这一点就做不到。
“李将军。”杨彦迪转向了李廷栋,“李将军,赵将军,你带你们的部队、火炮,等我们夺下码头,你们立刻登陆,接下来扫除鞑子,就要靠两位将军了。”
李廷栋白胡子飘飘,一拍胸脯,“放心吧,只要把我们送上岸,其他就交给我们了。”
赵亮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出来,“李将军,我们现在俘虏不少,要不要留点人看守。”
屈大均在一旁笑道:“赵将军,你放心去打仗吧,那些俘虏,现在个个痛恨满清,恨不得和我们一起去打仗呢。”
邓鹤也夸奖道:“屈先生不愧是岭南大儒,我们在平乐府收降的2000广东兵,现在已经铁了心跟随我们,孙家那一万士兵,虽然顽固一些,但是很多人也私下里表示,愿意为我们效力了。”
“屈先生做得好啊,不过为了防止万一,你们最好向郭世隆将军那里借一两千万阳兵,确保不会出乱子。”李廷栋还是很小心谨慎的。
“是。”屈大均和邓鹤能理解李廷栋的这种谨慎。
当晚,所有人早早休息,第二日,天还黑乎乎,徐闻岸边火把林立,韩有献、谢昌早早就带着他们的船队出发了。
海面上,大小船只升起风帆,争先恐后的向着对岸驶去。
他们的主力是长20米左右、排水量150吨苍山战船,船头有两门佛郎机,三门碗口铳,另带着各种火箭、火球之类的,吃水浅,很适合近战,两张船帆已经升起,30多名水兵,在船两边卖力的划动着船桨。
南海义军的船只,有些状况并不是很好,全身吱嘎吱嘎作响。
韩有献自己的船是一艘二十七八米的赶缯船,船头船尾都有发贡炮,还有几门佛郎机,他靠在船楼阑干上面,不停的朝四周吆喝着。
此时的琼州海峡,风浪不大,一层薄雾在海面飘荡。
这些船只在船头船尾都点着一支火把,以防碰撞。
好在韩有献及他的士兵都是海口本地人,对这一带的水文非常熟悉,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去海口的路。
谢昌是广西钦州人,常年活动于北部湾,经常出入此地,也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他的船队紧紧跟着韩有献。
到达海南海口卫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船队熄灭了火把,借助薄雾的掩护,六七十条战船鱼贯而入,进入海口港。
港湾里面静悄悄的,一百多艘清军大小战船整齐的排在岸边码头,在波浪中起起伏伏。
“真舍不得全部烧掉啊。”韩有献眼馋,恨不得全部缴获。
可是杨彦迪有言在先,他狠狠拍了两下脸,放弃这个念头。
六十多条义军船只蜂拥而上,围绕着清军船只,各种火球、火砖飞舞,纷纷扔上清军船只,顿时港口一片火光。
枪声、炮声大作。
猝不及防的清军水师慌作一团,纷纷冲上甲板救火。
义军早已在船楼高处架起了佛郎机,佛郎机是一种很特别的后膛装火炮,射击速度非常快,各种霰弹劈头盖脸一顿轰,甲板上的清军被打的死伤一片。
枪炮声、嚎叫声,火药被点燃的爆炸声夹杂在一起,混乱异常。
整个港口,韩有献和谢昌在里面搅闹的翻天覆地,燃烧的清军船只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火势极旺,尤其几艘大型战舰,被数艘义军战舰围攻,动弹不得,被火烧的焦头烂额的清军,不时跳入海中。
倒是一些不大的清军战舰,冲了出来,和义军打斗到一起。
佛郎机、碗口铳,在海港之中砰砰巨响,各种铅子四散飞舞,小的铅子如蛋黄,大的铅子如拳头,士兵不时被击倒在甲板上,有的船楼被炸塌,压倒士兵一片,有的船只舱壁被击破,海水涌入船舱。
从顺德等地调来的清军水师,还是有些战斗力的,韩有献等人的偷袭风头过了以后,就打的难解难分了。
双方你来我往,互相跳入对方船中,展开了血腥的肉搏战,晃晃悠悠的战舰上面,爬满了士兵。
韩有献和谢昌的船只也不断受到对方的攻击,损失渐渐大了起来。
“撤!给我撤!”
韩有献和谢昌不敢恋战,鸣金敲锣,挥舞旗帜,撤出战场。
港口外面,杨彦迪早已观战多时,见此情景,立刻发出信号。
三艘三十五六米的鸟船,一马当先,劈波斩浪飞驰而来,顶帆之上,杨字大旗高高飘扬。
这是明末真正的主力战舰,船头一门两千斤长身管红衣大炮,两侧十八门短身管发贡炮。
鸟船,尤其是双层甲板鸟船,是当时中国海军的王牌战舰,当年郑芝龙靠这个击败荷兰人,最后清军击败郑军,靠的也是五十六艘大型鸟船。
鸟船不但有三根桅杆,而且两边还有六支长长的船橹,中国特色的船橹比起船桨,船内空间占用少,推进效率高,实用性更好,可以让鸟船在无风情况下,依然能进退自如。
鸟船身后,则是20多艘30米长的赶缯船,赶缯船是标准的福船,船头船尾有大口径发贡炮,船身有一些小型火炮,火力也相当不凡。
巨大的鸟船一马当先杀入海港,130毫米口径的红衣火炮威力巨大,射程达到两三公里,一炮就能摧毁一艘普通战舰,100毫米口径的发贡炮作为短身管的西式火炮,近距离内威力也相当大。
密集的火力,打的清军战舰分崩离析,到处是飞舞的木板,折断的桅杆,船只东倒西歪倾覆着,一大群的清军士兵在水上挣扎,拼命的游向岸边。
清军水师将领王珍,指挥数艘战舰,不顾一切朝义军反扑,船头的发贡炮也不时朝义军战舰射击。
杨彦迪坐在高高的船楼上面,手持单筒望远镜,指挥若定,侧舷的数门发贡炮,对着一艘清军福船猛烈开火,一道道闪亮、笔直的火光从浓浓的硝烟中穿出。
被击中的清军船只,在一片轰鸣声中垮塌下来,高高的桅杆栽入水中,整个侧壁就像被撕掉一样,里面满是尖叫的流着鲜血的士兵。
甲板上面,杨彦迪的水手操纵一门中型佛郎机,朝着对方甲板如同洗地一般疯狂射击,装填手拿着一个个子铳,不时给发红的佛郎机装弹。
几艘清军战舰不顾伤亡,冲向杨彦迪的大船,长钩子勾住鸟船船头、船舷,一群清军士兵在王珍的催促下,拼了命的跳了过来。
密集的鸟铳,不时将这些人击落水中。
双方的士兵,在狭窄的甲板上面,拔刀拼搏,杨彦迪的鸟铳手在船楼上,朝着这些清军不断射击,有眼尖的士兵,对着王珍就是一枪,狗汉奸摇摇晃晃倒在血泊之中。
旁边的义军船只也靠上来支援,海面上,炮声隆隆,清军的船只一只又一只的被击沉。
李廷栋的5000吴军,此时也已经在海上漂了一阵,海面上隆隆的炮声,弥漫的硝烟,都是这些人未曾见过的,个个兴奋不已,不过时间稍晚一长,不少士兵晕船呕吐起来。
连老将李廷栋也脸色苍白,虚汗直冒。
好在此时陈上川的部队,已经在登陆,他的船只,朝岸上的清军倾斜着火力,佛郎机的霰弹如同洒水一样,对近距离步兵威胁极大。
几轮炮击之后,清军便做了鸟兽散。
陈上川的士兵坐着小船上了岸,一顿搏杀,把码头的清军清理干净。
随即,李廷栋和赵亮的运输船,便直接靠上了码头。
一队队脸色苍白的吴军,跌跌撞撞从船上下来,站到大地之上,他们的心才踏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