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来得急,吴军将领也不敢耽误。
第二天一大早,吴军便出发了,雷州守将谭捷元已经选择了一处伏击地点,雷州城外20里处的灌木丛。
这里连通数条大小道路,清军要打雷州城,必经此地。
伏击是标准的喇叭口三段伏击法。
最初的伏兵,即第三伏,距离道路最远,这样可以避免被敌军侦察兵发现。
中间断的伏兵,即第二伏,会稍稍靠近道路,当年吴三桂就是进入李定国的第二伏时,发现了伏击的南明军队,然后逆袭李定国的。
最后收口的地方就是一伏了,一伏发动攻击后,二伏、三伏都会向敌军靠拢,以求围歼。
五月的南国,已经有了些许的炎热,树林里面,群鸟叽叽喳喳。
吴军士兵们躺在草丛里,火枪手中的三钱鸟铳已经装好铅子火药,只是火绳尚未点燃。
刀牌手、长矛手们,则相互之间悄悄聊着天,一些军官不时的低声训斥着。
吴世琮、王宝、牛青山,以及一些骨干军官,都换上了铁叶甲,这种铠甲很厚重,长途跋涉很消耗力量,但是穿上以后,确实安全感多了不少。
其他的普通士兵,则依然以布面甲为主。
冼彪和李积凤的义军,王宝和牛青山不怎么看得上,他们连最基本的护甲都没有,武器也乱七八糟,看上去军纪也一般般,很难打出战术配合。
让他们做伏兵,估计埋伏一阵,自己会在阵地上打起来,,所以便让冼彪、李积凤的部队呆在包围圈后面,让他们截杀一下漏网之鱼。
“少王爷,鞑子怎么还没过来,是不是怕我们了?”王宝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别臭美了,小心点,鞑子的前锋营还是有两下子的。”牛青山靠在一棵大树下面,显得比较谨慎。
吴世琮则浑身不自在,铁叶甲被阳光照射,热的像罐头一样,浑身上下痒,唉,还不如布面甲舒服。
中午的时候,道路上开始有了点动静。
吴军立刻安静了下来。
路上,一群绿营兵小跑着在前面开道,他们肩膀上都扛着一条长枪,少量的刀牌手夹杂其间。
几个类似军官模样的人,骑着马,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催促着士兵。
铁杆汉奸傅弘烈平乐府惨败后,逃回梧州府,不断告状,搞得莽依图很是烦躁,为了堵上他的嘴,不得不抽调了5000多广东绿营兵给他,这一次,立功心切的傅弘烈主动要求进攻祖泽清,充当满洲人的探路部队。
在这群步兵后面,则是一大群骑兵,这些人的身材明显要比前面的绿营兵高大,飞扬跋扈,满脸杀气,个个身披重甲,腰挎刀斧,脸部带着明显的欧亚混血特征。
17世纪,俄国人大量向东推进,一路征服西伯利亚,直达黑龙江畔,大量的北亚游牧部族,在技术先进、战力彪悍的俄国人面前,不断溃败,不断向东方撤退。
很快,这些源源不断的通古斯人口,便涌入了中国东北。
这一情景,如同匈奴人西进,在欧洲掀起血雨腥风大量民族不断西迁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的方向,反了过来。
这些苦寒地带出身的通古斯人,在满人的招揽与奖赏之下,全副武装了起来,成为上好的兵源。
前锋营都统希福,正值壮年,两只眼睛就像鹰一样,四处张望。
副都统额赫纳花白胡须,经验非常丰富。
清军的步兵、骑兵,顺着道路,一点点进入三伏、二伏、一伏。
王宝见时机已到,抽出腰刀,高高挥舞,“出击!”
旁边的鼓乐手立刻敲起锣鼓。
第一伏的吴军士兵站了出来。
“前进!”王宝大声的吆喝着。
刀牌手、火枪手齐刷刷向前。
清军则是一片混乱,“有埋伏,有埋伏!”绿营兵惊恐的缩成一团一团。
在接近道路的五十米处,吴军开始射击,灌木丛里面冒出一阵烟雾。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阵排枪的响声,绿营兵倒下一片。
三钱鸟铳对付这些没有铠甲的绿营兵非常有效,道路两侧,到处是受伤的绿营兵。
听到枪声的第二伏、第三伏吴军立刻也冲了出来。
眼看着这些绿营兵要溃逃,满州兵冲了进来,“列阵!列阵!给我冲!”
傅弘烈也跟着高喊,“不许后撤,给我打!”
一个受伤绿营兵刚转身要逃,被希福一刀砍倒,“给我上,后撤者死!”
满州兵都抽出了武器,对那些绿营兵咆哮着,“上,给我上。”
瞬间,又砍死十多个想要逃跑的绿营兵。
满州兵就这样押着绿营兵,朝吴军冲了上来。
绿营兵就像一群小鸡一样,被满洲人驱赶着,走在前面,充当着移动盾车,向吴军压来。
“砰砰砰。”又是一阵排枪,又倒下一片绿营兵。
有几个绿营清兵稍一迟疑,被压阵的满洲兵几刀就砍死在阵前,“冲,给我冲,逃跑格杀勿论!”
希福长长的脸上,一脸阴戾之气。
满州兵躲在绿营兵后面,踩着绿营兵的尸体,催促着,朝吴军冲了过来。
鸟铳的装填速度很慢,先得清理枪管残渣,然后给枪管倒火药,取出铅子装填进枪管,用长杆子压实弹药,然后才能瞄准射击。
熟练的射手装填一发也要一分钟时间。
一旦对方不顾死伤的冲锋,很快就能接近火枪手。
“给我上!”王宝长刀一挥,锣鼓大作,刀牌手、长矛手冲了出来。
“杀!”吴军咆哮着,冲向清军。
顿时在交火线上,一阵刀枪交错之声。
王宝带着他的十几个亲兵,亲自冲杀,强壮的王宝,身披重甲,手持刀牌,就像猛虎下山一般,他的冲击力特别强,一下子撂倒好几个。
绿营兵败的很快,但是满州兵冲了上来。
身强体壮的满州前锋营,果然骁勇,体能强,格斗技能高。
精锐满洲兵的装备都是最好的,桦木盾牌,冷锻铠甲,长刀厚实而又锋利。
有的满州兵索性盾牌都不要了,一手长刀,一手利斧,冲了上来。
嗷嗷直叫的满州兵,气势非常嚣张。
长刀狂舞,利斧狂劈,满州兵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突入吴军阵中。
满州兵的反扑节奏很快,伏击战一下子变成了阵地战,吴军不得不开始和清兵死磕。
吴世琮的这支吴军,人数不多,但相当精锐,长枪、刀剑往来不断,双方打的极其激烈。
王宝就像一个铁塔一样,咆哮着,左冲右突,杀得浑身是血。
牛青山的骑兵也杀了出来,八百骑兵,铁蹄带风,虽然人数不多,但依旧气势骇人。
吴军士兵个个怒目圆睁,高喊着:“关公护体!战无不胜!”
马刀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寒光,杀气顿时充斥天地,一些胆小的绿营兵扭头就钻进了树林。
希福冷眼看着,朝手下骑兵将领扬扬手。
一队满州骑兵冲了出来。
两支队伍,高速对撞,随即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交火线上,到处是落地的士兵。
迅猛的吴军骑兵冲击力非常巨大,满州骑兵一下子损失了上百名。
牛青山的骑兵一轮冲锋之后,没有纠缠,小跑着返回自己阵地。
士兵的身上,满是鲜血,牛青山的长刀上,一片殷红。
几个受伤较重的骑兵,退出了战斗。
“准备,冲!”牛青山两眼喷火一样,带血的长刀一挥。
吴军骑兵再次向清军冲去。
希福咒骂着,挥舞马刀,朝他的部队咆哮不停,深受重伤的通古斯蛮族也不许退下。
“冲,给我杀!”
两支骑兵,又开始了顶牛一般的冲锋。
战场上,刀起刀落,咒骂声、砍杀声、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不断。
战斗从树林打到山坡,从沟壑打到民房,双方都杀红了眼,长刀砍弯,长矛折断,双方就用棍子、石块砸,用牙齿咬。
藤牌散成麻花,布面甲被扯成几段,鲜血喷涌,依旧在死命战斗。
时间稍稍一长,满州兵力量、防护上的优势开始展现。
人高马大的满州兵,装备更加精良,尤其是他们的冷锻铠甲,吴军的长矛、刀剑经常会刺不穿、砍不动,吴军的伤亡却急剧增加,阵脚不断后移。
王宝和他的亲兵,遭到了满州兵的重点进攻,王宝浑身被弓箭射的和刺猬一样,幸亏厚重的铁叶甲保护,否则命就没有了,但混乱中,王宝的大腿还是挨了一箭。
牛青山被人数优势的满州骑兵包围着,他杀得很疯狂,长刀已经砍断了两把,第三把长刀也砍得火星四射,他左冲右杀,浑身就像一个血人一般。
吴世琮看的心惊胆战,两只手在颤抖着,他的亲军卫队,紧紧的环绕在吴世琮四周。
三四十个满州兵,手持长刀利斧,咆哮着,从树林中冲了出来,直奔吴世琮。
这些人深目高鼻,铠甲包裹的严严实实,如同一个个人形小坦克一般,长刀锋利而又厚实,一个冲上去的卫队亲兵,居然一刀被劈成两半,鲜血、内脏满地横流。
吴世琮一口便吐了出来。
此时的耳边,还不时传来骨头被劈开的声音,忠诚的亲军卫队奋不顾身的拼命阻挡着。
王宝满脸是血,捂着腿,一瘸一拐的跑到吴世琮面前,“少王爷,我们顶不住了,你快撤,快撤。”
吴世琮战战兢兢,两手发抖,几个亲兵扶着吴世琮上马,急匆匆朝雷州城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