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弥漫的山野河谷之中,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了静悄悄行军的吴军。
林中的飞鸟不时惊起,一群群直入云霄,不时发出阵阵怪叫。
黑压压的大军,向傅弘烈的大营前进。
王宝穿了两件的布面甲,身材显得更加肥大,远看就像一只成精的粽子。
傅弘烈是文官出身,虽然竭力效忠满人,但他的军事素养很一般,营盘的就在平地,四周也没有多少屏障。
哨岗的火盆已经熄灭,不少放哨的士兵见天快放亮,都回帐篷里面睡觉了。
营盘里面,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士兵走动着。
吴军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王宝冷冷的看了一眼,这是一个两千多人的营盘,一座座帐篷,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他打了个响指,手下的士兵吹起号角。
顿时,吴军士兵咆哮起来,挥舞着手中闪亮的兵器,高喊着,冲向清军大营。
这一瞬间,吴世琮也觉得自己兽血沸腾。
吴军如同潮水般涌入清军营盘,七八支锋利的长矛,密集的刺进帐篷,慌慌张张爬起的清军,被吴军的长矛扎的和糖葫芦一样,鲜血染红了帐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偶尔拿起武器的绿营兵,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吴军对手。
寒光闪闪的长刀,将这些可怜的绿营兵砍成两截。
郭世隆的万阳兵也不示弱,他的盾牌兵不断挤压着清军,长枪手则在大盾两旁,不时发起迅猛攻势,打的这些绿营兵抱头鼠窜。
喧闹的大营里面,喊杀声、哭叫声、投降声,此起彼伏,一些绿营兵光着脚就往山里逃,更多的则是丢掉武器,跪在地上求饶。
牛青山带着800骑兵,直接冲到清军营盘的后面,堵住清军的退路。
寒光闪闪的马刀,高高挥舞着,在空中不时溅起一道道飞血。
猝不及防、迅猛有力的突袭,战斗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
扎营无守卫,亲人两行泪,这话果然不假。
吴军的长刀滴着血,不少士兵在那里嚎叫着,心中的野性,已经被完全的激发了出来。
吴世琮也被震撼了,真正的冷兵器战斗实在是太血腥了,残肢、内脏、人头,四处飞舞,看的他有点头晕目眩。
赵亮带着他的炮营,拉着五十多门威远炮,一路飞奔。
平乐府城外高低不平,沟沟壑壑很多,但是威远炮只有120斤重,遇到泥坑,士兵们就一起把炮抬了过去。
等到吴军干掉这个绿营兵营盘的时候,赵亮已经把炮营拉到了江边。
河岸对面,八旗的哨兵已经发现了吴军,很多士兵在河边看着对岸的战斗,看到火炮,立刻缩头回去了。
八旗镇南将军莽依图,也在众将簇拥之下躲到了山石后面。
莽依图很看不起傅弘烈,傅弘烈本领不大,嘴皮子却很溜,很会在上级面前抢风头。
“傅弘烈怎么让吴逆的火炮部队杀过了,唉。”莽依图眯着眼睛嘟囔着,“这河水有点急啊。”
手下人心领神会,指着赵亮的火炮阵地道:“大人,那边是吴军的火炮,我们要是渡江,必然会被吴军炮击,大人三思啊!”
“大人,现在已是春日,积雪消融,漓江水流太急,我们贸然过江,恐怕会被冲走。”
“大人,傅弘烈经常自诩领兵有方,他对付这些吴军不会有问题。”
莽依图满意的微笑着,抹抹胡子,抖抖衣袖,“说的有理,本将军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守住江边,别让吴军过江,不能让吴军破坏我们攻城。”
说完一扬手,回了他的豪华帐篷。
傅弘烈得到吴军偷袭的报告,惊的跳了起来,立刻召集另外两个营盘,同时派人向莽依图求救。
营盘里面,到处都是急促的铜锣声。
傅弘烈去年投降清廷,他手下的绿营兵都是新招不久,慌慌张张钻出帐篷,个个面带惧色,流言已经传播开来,恐慌四处蔓延着。
傅弘烈脸红脖子粗的在那里大声叫骂:“都给我起来,把武器拿好,拿好武器,别像个蠢货一样,站站好,把队伍排排好。”
两个营盘的绿营兵,东一堆西一堆的汇集到了一起。
闹哄哄的五千多绿营兵,拿着各式花样武器,长枪棍棒刀叉,没有什么盔甲,像一群叫花子一样,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着。
吴军清理完第一个营盘之后,奇袭便结束了,一些士兵开始换上了三钱鸟铳。
吴三桂的部队,在训练的时候,非常注重器械训练,一个士兵,往往掌握两三种武器的使用,尤其是鸟铳、刀牌、长矛,基本上是人人必学,甚至很多人还会操作佛郎机、威远炮等,这也是吴军精锐部队能不惧满州兵的重要原因。
三钱鸟铳是鸟铳的加强型,铅子重量从7克增加到了11克,发射药的份量也同步增加,威力大了不少,其实已经很接近穿越神器鲁密铳。
王宝让他的队伍,排起了横队,前面照样是刀牌手、长矛手,后面则是三列火枪手。
号角再次响起,战鼓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吴军士兵,踩着鼓点,长长的队伍,缓缓而又坚定的朝清军压去。
傅弘烈骑着马,一群卫队簇拥着,在队伍后面来来回回,不时的叫骂着:“给我站好,守住,满人伸个手指就能击败吴逆,吴逆不过是一些土匪而已,不足为惧,我们一定要在满人面前好好表现。”
这些绿营兵可不这么看,吴军的队伍,很有杀气,尤其对面火绳枪点燃的火绳,隐隐形成一道红光,看上去就像神话中的法宝一样。
吴军喊着齐整的口号,踏着节拍,威风凛凛,前进到清军前面约80步处停了下来,队列前面的刀牌手、长矛手蹲下。
80步,是普通弓箭手的射程极限,即使有少量臂力高强的人能射的更远,也会被前排的盾牌手挡住。
而三钱鸟铳能打150步,100步内对无防护士兵的杀伤力很强。
“装弹!”一声令下,吴军火枪手纷纷用腰间的皮囊给火绳枪枪口灌入火药,铅子被填上,又用铁条压实,随即在口令之下,齐刷刷的端起枪支。
“开火!”扳机转动缓慢燃烧的火绳,枪管尾部渗出到药池的发射药被点燃了。
药池里面就像放烟花一般火星四射,发射药被点燃了。
火绳枪砰的一声,铁管的口子喷出一道红光,铅子在一股浓烟之中高速射出。
数百条火绳枪一起开火,威力相当惊人。
绿营兵的装备很差,铠甲基本没有。
高速飞行的铅子打入绿营兵的身体,撕裂着骨骼、内脏,一道道鲜血在空中飞洒。
到处是惨叫,哀嚎,哭泣,有的当场毙命,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被吓得哭了出来,更多的是不断后撤。
吴军第一排火枪手射击完毕,退后一步,后排火枪手前进,再次举枪射击,这是标准的三段击射击。
“砰砰!”
“砰砰!”
“砰砰!”
密集的排枪每一轮发射,傅弘烈的士兵都会倒下一片。
这种三段击的发射方式,早在万历年间和日本人作战,东亚就已经普及了。
退后的士兵,则在紧张的清理枪管,往枪管装发射药,再放进铅子,再用长杆将铅子顶到下面去,这个过程相当繁琐,据说有42个流程,熟练的火枪手,也只能一分钟发射一发。
三段击的发射,能有效的缩短开火时间。
三轮过后,绿营兵已经开始动摇了,士兵纷纷朝后面退去。
这些懵懵懂懂的士兵,没有见过鸟铳,更没有见过这种阵列,甚至搞不懂为什么砰的一响,人就没有了。
恐惧中,逃跑的人越来越多,站在原地的人,坚持了一会会,就在下一轮的排枪中丧失信心了,这完全就是排队等枪毙啊。
牛青山的骑兵在左翼,作为一个有经验的青年才俊,他异常冷静的看着清军。
有几个步兵队长倒是有点急躁,“王将军,差不多了,可以冲锋了。”
“不,继续射击,把清兵的阵脚完全打乱掉再冲锋。”王宝很理智,挥舞旗帜,不停的催促着射击。
吴军的排枪,一轮接着一轮,烟雾袅绕,砰砰巨响,训练有素的士兵,如同机械一样操作着鸟铳,一次排枪,便收割一堆生命。
坚守的清兵,被子弹打得浑身是血,绿营兵终于崩溃了。
傅弘烈和他的卫队,挥舞着鞭子,驱赶着士兵,根本就没有人听,一些被激怒的绿营兵还把几个卫队士兵给干掉了。
清兵阵营,一片混乱,撤退的人,已经把后面部队的阵型冲乱了。
“冲!”王宝大旗一挥。
牛青山带着他的骑兵,一马当先向着清军猛烈的冲了过去。
吴军的骑兵,都是模仿关宁骑兵来的,骑兵个个身披重甲,马匹都是来自青海一带的高头大马。
逃跑中的清军,怎么抵挡的住骑兵的冲击。
阵地上面,兵败如山倒,大量的绿营兵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饶。
傅弘烈就像一个赌徒一样,要和吴军拼命,被他的卫队手下急忙拉走,到了河边,登上一艘小船,划向对岸。
整个战斗,酣畅淋漓,吴世琮看的大开眼界,对吴军的信心一下子上来了。
难怪吴军能打这么久,而且就是今年,吴三桂登基之后,发动对永兴的攻势,元帅马宝还灭掉了清军精锐中的精锐前锋营,那可是八旗各个部队中的精英士兵组成的前锋营,非常的不可一世,还是被吴军消灭掉了。
马雄手下将领梁标,也看的目瞪口呆,他打孙延龄的时候,还吃了不少亏,现在和吴军比起来,他部队的战斗力明显差一大截。
郭世隆之前对自己万阳兵很有信心,可是看到这些连绵发射的火枪之后,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这东西,要是对准自己的部队,下场是差不多的。
吴世琮坐在马上,看着成群的俘虏,心中畅快。
傅弘烈这条走狗,镇压南明义军很是费心,吴世琮从心里看不起。
布面甲上满是鲜红血迹的牛青山骑着大青马跑了回来,“少王爷,傅弘烈那个狗汉奸逃过河了,让我带一支军队去把他抓回来吧!”
吴世琮忙止住兴奋异常的牛青山,“牛青山,注意军纪,不得乱动。”
战争,是有极限的,超过战争极限,很容易被对方反击得手。
不过,吴世琮依稀感觉到,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太胆小,清军也就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