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位司农。
但那感觉，却犹如择人而噬的猛虎。
呲牙咧嘴不过是大虫而已，
可如今他气度沉稳，却平添十二分威仪，正如猛虎环伺。
“罢了，都起来吧。”
“臣等不敢！”
李世民站起身，负手立在桌后。
“数年大灾，朕岂会不知？”
“人尚且难活，又何况这些畜生呢？”
“尔等只管尽力便是，争取多繁殖些耕牛。”
“一则为种植庄稼，调养民生，二来则为了翻动土地，让鸭群啃食蝗虫苗裔。”
六畜之中的马，牛，羊为上三等。
只有王公贵族可以食用。
但天下大灾之际，
百姓为了活命，儿子都敢吃，何况是耕牛呢？
现如今又要四季轮转，
可春耕务农的时候，却少了最重要的耕牛，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都下去吧。”
李世民挥挥手，
众人恭敬告退。
唯有房玄龄留了下来。
李世民又处理了片刻奏疏后，才缓缓站起身。
“玄龄，随朕去看看老五。”
之前答应过李鹤，
却一直忙于政事，
今日倒是得了空子，君臣二人一同出宫。
……
御兽司，
怪石嶙峋的庭院中，
李鹤在露天石桌上，不断的写着字，一张接一张的堆砌在一起。
不多时，
李世民带着房玄龄大马金刀的走了进来。
李鹤见状，急忙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李世民微微颌首，伸手将他拉起。
“老五，昨夜那只……”
“嗯？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世民注意到，石桌上摆放着一大堆字帖。
李鹤拿起来，笑道：“回父皇，这是儿臣写的字。”
李世民点了点头。
“练字可磨砺心性，日前你大哥心性不稳，朕罚他每日写字三百，便是出于这一点。”
李世民走上前，拿起一张纸端详。
暮然间，他眼神一凛。
“这字倒是公正，结构也简单干练，有点意思。”
“只是，这些字毫无联系，不成文章，你写这些做什么？”
林鹤呲牙一笑。
“印刷。”
“然后制作书籍。”
李世民心头一跳，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有了这种结构简单的字体，印刷的障碍就消除了一大半。”
“印出来的字体，就不会染成黑色，看不清是何字。”
“可是用宣纸印刷的话，也不便宜，加上宣纸又太过柔软，书籍容易损坏。”
林鹤挠了挠头。
“父皇圣明，所以儿臣也不打算用宣纸。”
“父皇，请好好看看手里的纸。”
李世民一怔，房玄龄也凑了上来。
“朕手里的纸？”
看了半响，二人尤为心惊。
“殿下，这纸怎这般结实？又如此干净整洁？”
“老五，你竟用这么贵的纸练字？”
林鹤哑然失笑。
“这纸是我用树皮做出来的。”
“虽然不比宣纸吸墨，但他胜在工序简单，等我做成规模，便是小孩都可以做出来。”
李世民不敢相信。
“黄口小儿！这纸如此质量，怎会如你说的那般轻贱？”
李世民注视着李鹤。
只见李鹤神情泰然，眼神澄明，不似作假。
“胎仙，你这种纸，制作起来当真如此简单？小孩子都可以做出来？”
林鹤郑重颌首。
这一下让李世民和房玄龄有点不会了。
纸张昂贵的问题解决了，
印刷用的整洁字体也解决了，
这也太简单了吧？
半响后，李世民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林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也不代表能够展开印刷。
后续还有各式各样的问题，
雕版才是成本最高，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但值得肯定的是，
李胎仙已经用心了。
“不错，这一次是朕走眼了，老五你的确是心有鬼才之人，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跟朕说。”
“殿下将这些心思放在家国正事上，那便更好了。”
林鹤点了点头。
“谨遵父皇和房司空教诲。”
……
长安城外，
刚受了训斥的两位大司农耷拉着脑袋。
“唉，陛下也真是的。”
“你我二人又不是种牛，如何能找来耕牛呢？”
另一人顿时哭笑不得。
“就算是种牛，咱俩还都是公的，哈哈哈。”
二人一边苦中作乐的交谈，
一边走出城，案例巡视一下。
他们是其他地方的司农，
来到长安之后，也想看看长安的农田规格如何。
土地是否肥沃等问题。
不多时，来到了御兽司附近。
“咦，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御兽司啊。”
二人惊奇的在府邸外看了看，转身向远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
二人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牛粪！”
几人四下观察，果不其然在远处发现了几坨牛粪。
“还新鲜的！”
“只是这牛粪好大，我的天，可比咱那些黄牛的粪便大一倍有余！”
“此地是长安郊外，这些牛莫非是达官贵人所饲养的？”
二人这般想着，循着足迹追随而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林子里有小孩玩闹的声音。
拨开树枝，
二人向着声音看去，
这一看，顿时看愣了。
只见成群结队的牛，正在此处悠哉散步。
令二人头皮发麻险些肝胆俱裂的是。
这牛的体态，也太特么的强壮了！
单论身形，就比他们的黄牛大了三倍有余，看起来如同一座座黝黑的小山。
就算比起那些南方的水牛，
也有两倍大小。
“这……”
“这真的是牛？”
二人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一群孩童正围着牛群奔跑，
那些牛不止不惊慌，甚至都有些习惯了似的。
牛群缓步走来，宛若铁筑的城墙壁垒。
“这牛的脾性也好，看来驯化程度很高了，只是这牛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老天知我二人犯难，特派此牛来搭救？”
这般想着，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只见牛群之后，
走出一个模样秀气的女子。
头上秀发乌黑如瀑，长得是唇红齿白，甚是艳丽。
由于领着牛群到处跑，
引得气血上涌，脸颊尽显粉嫩。
“喂，小家伙，别抓他的鼻子，小心咬你呀！”
“还有你，当心老牛踩了你，快离远点啊！”
她正是月梨，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一群孩子。
她想起当初入宫前，
也是在家里的耕牛旁这般玩耍。
两位大司农见状，
十分默契的相视一眼。
旋即，向着月梨的方向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