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朱瞻墡的脸。
“小皇孙年纪小,不知当年编撰的具体事宜。”
“由陛下亲自作序并赐名的《永乐大典》,永乐五年定稿,全书于永乐六年才抄写完成。”
“因此,只集成一套存于文渊阁东阁之中。”
“已是尽多年之力,集多人之功。”
杨荣为人处事一向刚直。
故而此时对朱瞻墡的讲解就颇为直接。
“且大典中内容由古今书籍遴选而成。”
“世面之上,多有全书已出版刊印。”
“实则,并没有那么大的需求。”
“不过小皇孙所说,亦有可取之处。”
“择实用部分进行刊印不失为流传之道也!”
朱瞻墡可以理解大明与他穿越前相比,百姓识字率有所差别。
但前世《永乐大典》的遗憾令他谨记在心。
“杨先生若今日失火的不是西阁,而是藏了《永乐大典》的东阁呢?”
“如此浩瀚巨作仅有一套。”
“若东阁有了些许差池该当如何?”
“《永乐大典》编撰之法,集华夏几千年文化精髓于一体。”
“如此文化之瑰宝,仅仅是孤寂的待在东阁之中又有何意义所在?”
“几百年后,或炬之不存,或散佚遗失。”
“那用了这数年时间,三千余位参与者之力岂不白费?”
应天府夏夜的风依旧带着燥热。
杨荣始终没有答话。
待几人出奉天门,过五龙桥,跨入左顺门时。
文渊阁的火势已经完全被扑灭了。
见皇爷亲自前来。
文渊阁当值的值班宦官,紧急赶来扑火的锦衣卫千户皆来迎驾。
“怎么引起的可查清了?”
“回皇爷的话。”
那宦官没多思量,当即答话。
“是傍晚时,不知哪位大人查阅书籍后,没处理好火烛所致。”
“可知道是哪位了?”
“回皇爷,尚不知。”
“这还未定论的猜测,就定了性是文渊阁某位臣下所为。”
“皇爷,这是否太过草率了?”
杨荣见这宦官上来就推脱责任。
便开口替某位无辜的同侪辩解几句。
他本人是没有去过西阁的,亦有人可以证明。
但他很是担心。
帝王一怒。
将无法排除嫌疑的官员通通审讯一番。
若是再有锦衣卫插手。
后果不堪设想。
解缙的教训实在叫人胆寒。
杨荣因谋而能断,一向颇得朱棣看重信任。
他的话也的确令朱棣有了主意。
“当值的千户你过来。”
“给咱先将有嫌疑的都押入……”
“爷爷!”
朱棣刚要吩咐那锦衣卫千户将若干嫌疑人等押入北镇抚司。
就发现小孙子抬着小脸。
拽着自己衣襟的一角。
“先问问文渊阁西阁的损失情况吧。”
走上前来回禀的千户,见皇爷祖孙俩皆望向自己。
急忙回禀道。
“禀皇爷,臣等在火星尚小之时,暨已将其扑灭。”
“经排查,阁中藏书未受损害。”
“偏殿中窗帘等织物燃烧起来。”
朱瞻墡见不过零星之势。
仅以此便将一干人等押入诏狱,实是飞来横祸。
便劝道。
“爷爷,并未伤及阁内典藏。”
“锦衣卫在见到火星时,便成功扑灭,也并未在阁中发现嫌疑人等。”
“最近气候确实有干旱迹象。”
“我观城外农人亦须挑水多倍以供作物生长。”
“起火原因许是意外也未可知。”
朱瞻墡心想此事绝对不可劳锦衣卫大驾。
朱棣听闻汇报,怒气稍平。
此时,见朱瞻墡小大人儿一般分析农事情况。
竟添了笑意。
“那你说说咱要如何啊?”
“爷爷您一向对这些阁臣颇为亲近。”
“若因这起火事由,便将一干臣等并内侍皆押至牢中。”
“未免兴师动众。”
“待过后,诸位官员回想起来,未免人人自危,行事战战兢兢。”
“爷爷您一向是以德谕人的。”
“咱家这小孙子可是又长大了点,还知道猜想臣子心理了。”
朱棣一边抚须。
一边揉揉小孙子的头发。
“那总不能让这失火不明不白地,你说该怎么办可是好?”
此时,朱棣心情已经大好。
难免起了考校之心。
“一事不劳二主。”
“既然杨先生今晚当值,爷爷您又总夸赞他‘遇事立断’,不如就请先生来调查此事吧。”
朱瞻墡又看了那回答草率的宦官一眼。
“三保太监既然回来了,也应与杨先生一同负责。”
“准!”
“你们就照咱小孙子说的办。”
“今儿可是皇孙求情,否则决不轻饶。”
说罢,朱棣便牵着朱瞻墡手往奉天门内去了。
“臣等恭送皇爷,皇孙!”
杨荣虚惊一场。
看着尚不及皇爷腰的的小皇孙正兴高采烈的说的什么。
心想:皇孙天性仁义,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