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赵研打了个喷嚏,抬手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他感冒了。
连续几天的折腾,让这具从水里捞起来的身体本就疲惫不堪,刚刚从现代地球穿越过来的灵魂,甚至都还没时间磨合,就开启了各种作死。
尤其到了昆山县后,赵研的神经整个都绷的笔直,真怕什么时候直接就给绷断,正好就不用去建康见萧方智,直接又转生去了。
直到昨夜的一场大雨,终于还是击垮了赵研,让他感冒了。
好在他只是喷嚏有点多,鼻涕也不怎么止的住,脑袋还不算太痛,勉强也能起床。
不起床不行啊,流民只怕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到海阳,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他自己心里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全盘规划,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流民们肯定都搞不懂,赵研会将他们带向何方,他们只是因为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相信这个给了他们一丝希望的少年。
这感觉真的就像是身处无边的黑暗,突然在某个方向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明,不管那一丝光明所带来的是万劫不复,还是万丈光芒,他们都会本能的朝着光明前进。
赵研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码头上,周围的流民都默默的弯腰给他让开了路,搞得他感觉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死了,这些人都是来给自己送行的一样。
他来到码头的一堆货物上,生牛皮死死捆住的货物从外面也看不出来里面装的什么,还在牛皮上面用毛笔写了货物的信息。
麻黄纸,永宁淡水造……
上面还有重量,数量,以及送往健康少府库。
赵研虽然有些字不是认的很明白,不过大致意思一看还是明白的,这是永宁制造的一披黄麻纸,原本是要送到少府交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闵苌故意扣下来的,一来证明他的胆子也够大,二来也可以清楚的说明现在的朝廷,真的已经成了个摆设。
说不定也有人仗着少府的名义,暗地里做着私事呢?
这东西在路上说是给少府的,可真到了建康又去了谁的库房,谁说的清呢。
反正这个时代兵荒马乱,什么事情感觉都不稀奇。
赵研直接坐在了那一捆纸上,对赵婉月说道:“你去给东方褚说一声,这些东西登记好了以后,能用的就直接用了,不能用的,把这上面的字都给抹了。”
不管这东西到底是送到哪里去的,反正都算赵研半借半抢弄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要早点处理才好。
赵婉月刚走,蔡庸就带着县衙的一帮人过来了。
“赵县令,今天咱们可以交接了吧,某还急着去晋陵上任呢!”
赵研脸色发白,鼻涕又淌出来了,他想找东西把鼻涕擦掉,就听到身边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等扭过头去看,发现赫连蕊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快布,那是她从自己的裙子上割下来的。
她平静的将破布递给赵研。
赵研也不说什么,接过破布就擦了一下。
“不敢耽搁蔡公,只是我这身体风寒,实在有些行动不便,你稍等一下,等我管家上来,让他和你交接吧。”
蔡庸看着赵研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司空居然如此看重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甚至让他管这么多的流民事务,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至少蔡庸并没有多看好他,流民的问题,其实不在流民身上,天下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没有了土地,流民自然就多了。
想要解决流民的问题,还是只能靠朝廷打过长江,将江北的土地收回来,这样才能将他们安置回去,反正在蔡庸看来,这才是能够解决流民问题的根本,其他的任何方法,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正在这时,码头外面一阵喧哗。
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发现是十来个人正拖着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流民男子过来。
众人急忙让开。
那几人拖着男子踉跄着过来,男子站在原地,目光四处张望,虽然鼻青脸肿,气势倒也不弱。
领头的一人对赵研抱拳道:“公子,这人昨也趁着天黑,玷污了我们队里的一个女子,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那人却一点都没有当回事的轻哼了一声:“反正都要死了,睡一睡怎么了?掉块肉了?”
赵研抬手,一把正好抓住了赫连蕊的衣角,姑娘差点就冲出去了。
姑娘回头,冷冷的说道:“让我杀了他。”
赵研摇头:“他就算犯错,也不该我们处罚。”
蔡庸看的有意思,他还以为赵研是顾忌他还没有和自己交接,还不算正式的海阳县令,所以不好擅自做主。
这样看来,这少年倒是有些为官的潜质。
他便挺了挺身子,还是先把这案子审一审再走吧。
结果赫连蕊退回了原地后,赵研却对那队长说:“去把当事人和相关的人都叫来。”
“这……姑娘被玷污,只怕不愿前来。”
“那就把当事人身边的亲人叫来也行。”
赵研随便看了看那个流民:“你是否承认你干的事情。”
赵研今天的气色不好,病怏怏的,不过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一样把那流民给震慑到了,他终于觉得事情可能真有些麻烦,急忙匍匐在地上:“公子饶命,我也就睡了她一下,没做别的,要不今天该我吃的粥我就不吃了,送给她吃嘛。”
赵研的手抓着赫连蕊的衣服边角,抓的死死的,他在努力的压制内心的怒火。
这时候,赵婉月和东方褚他们也过来了,赵研对东方褚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就不用叫当事人了,你去找十个队长来,让他们商议如何处置这事,只要十个人当中,有七个人同意,就算今天杀了这个混账,那也是合法的!这就是你们手里拥有的法,现在我给你们,你们自己定!”
赵研说道后来,甚至都有些咆哮了。
他一心为了流民操碎了心,大部分流民还是相当配合与自觉的,没想到其中还是有败类。
不过这么多流民,如果每个人犯错,都来找他断案,他哪里有那个时间。
正好,他们自身的错,就让他们自身来纠正吧。
法权民授。
今天真要用上了!
“啊!我不过就和她睡了一下,她也愿意,怎么就能杀人,公子你可不能这样啊。”
赵研努力的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他将身子靠在了货物上,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不审你,也不判你,你对百姓犯的罪,就让百姓来审你,他们自己定的法,他们才愿意遵守。”
蔡庸愕然看着已经闭眼的赵研,突然感觉到一丝毫无来由的恐惧。
可他一时间又不明白这恐惧来自何处。
反正就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