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一路不停，有风的时候鼓起风帆，无风的时候就让水手们摇动船桨，快船的设计就是速度见长，到傍晚的时候，赵研就发现船下的海水变色了。
原本湛蓝的大海，蓝的沁人心脾，而现在海水已经泛黄。
田破军来到赵研的身边说道：“公子，前面马上就要进入长江，天色渐晚，今晚肯定赶不到京口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多少人愿意赶夜路，毕竟照明工具实在不怎么靠得住，就更不要说在水里行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见，跑着跑着直接冲到了岸上都不稀奇。
他点头道：“田将军安排就好，赤城情况紧急，能早一点到京口，总是好的。”
“这点属下明白，但是夜里行船，终究太危险了，若是真触礁翻船，反倒耽搁了大事。”
“嗯。”
赵研说明自己的态度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让田破军自己去搞定。
他扶着女墙看向西边的大地。
能看到漆黑的海岸线，而海岸线也是平坦一片，若是不仔细注视，还真容易把它当成天空与海面的分隔线而已。
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往来如织的轮船。
赵研其他的地方不好比对，毕竟现在这些郡城的名字，和自己记忆中地图里的那些名字，真没几个能对上的。
何况他在现代地球的时候是西南人，对祖国东南的地理知道的实在太少。
但是这里真不一样，因为他来过这里。
长江的入海口，华夏大地顶顶大名的魔都所在地，东方最闪耀的明珠。
赵研之所以对这里格外的印象深刻，那是因为他和他的新娘婚纱照就是在这里拍的。
当然，拍婚纱照的时候，顺带着还把这里实实在在的逛了一遍，在这里，那一世的他第一次看到了大海。
那时候的他和她，是那么的开心，快乐以及幸福。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坚信，他找到了人生的真爱，从此就要和她一起幸福到老。
可惜自己的鲁莽冒进，将一切都毁了。
记忆那般的清晰，眼前却是另一翻天地。
放眼所见，没有记忆中的丝毫影子。
赵婉月听赵研的大道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的情绪波动，是一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靠在赵研旁边的女墙上，也看向前方越来越近的大地：“主人你是在担心赤城的百姓么？”
赵研浅浅的笑了笑，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此刻他的内心，复杂的连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还在想他上一世的妻子呢。
关键是他想到了上一世的妻子，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另一个女人，那个总是霸占着他的梦境，人却不知去了哪里的女孩。
人生总是要随时面对那么多的选择，尤其是女人，你梦里出现的可能是一个女孩，而和你同床睡觉的，却是另一个。
这算是渣男么？
那是因为你只能选择一个。
想到这里，他喃喃的说了一句：“梁的男子，好像是可以娶几个妻子的？”
婉月被赵研这句话给打懵了，她心慌意乱的说道：“妻肯定只能有一个，妾还是可以有不少的。”
“嗯。”
赵研也没有在意，他心中还想着如果上一世，也有这种事情，是好还是坏呢？
真是搞笑，一个妻子自己都辜负了，真来两个的话，只怕自己破产的更快！
赵研想的出神，也没有再回婉月的话，可是赵婉月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那俊朗而刚毅的脸颊，心里的火焰无法抑制的不断燃烧。
主人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难道主人是想娶自己？
可是自己的身份如此卑贱，哪里可能嫁给他为妻，做妾的话还可以。
如果主人真的准备纳了自己，给他当一辈子小妾也是好的，他就是自己的天，有他的地方，才有家的安全，这辈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他了。
可是谁才会成为主人的妻呢？
他那么优秀，要娶的妻一定是名门闺秀！
她稍许扭头看向蜷缩在女墙阴影下，几乎都快看不清身影的赫连蕊。
她肯定不行！
赫连蕊感受到了赵婉月的目光，她轻轻的偏头，结果两人的目光都还没有碰触，婉月就吓的赶紧把头扭开了。
这么吓人的女人，千万不能成为自己的女主人，千万不能！
主人的妻必须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国色天香！
婉月想到这里，突然又心生自卑，主人既然都要娶那么优秀的妻，自己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出身如此低微的奴婢，居然敢妄想成为主人的小妾。
自己其实连小妾都不配的。
还是简简单单的给主人当奴婢一辈子，什么都不想吧。
婉月的思想，也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搞不懂。
“德牛，你看！”
这时，贺炬延突然抬手指着越来越近的大地上。
赵研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发现那黝黑的大地上，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一样。
“那是什么？”他的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青徐兖各州流落过来的流民。”田破军说道。
这几年北齐不断的蚕食南梁长江以北的土地，两边的军队你来我往打的倒是热闹了，可是住在那里的百姓是真的遭了殃。
留在原地，北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最近几年，高洋的变太已经不再隐藏，他治下的百姓能好过才见鬼了。
祖辈留下的土地无法居住，不少人就只能选择渡江南来。
可是南方就是乐土么？
当然不是！
大家都不再说话，全都静静的看着前方。
虽然夜色逐渐浓重，依旧能隐约的看到在岸边，有一顶顶茅草搭建的低矮小棚，小棚周围还有不少人在无力的走动。
这时，就连赫连蕊都站了起来，她来到赵婉月的身边，也看着岸边的情形。
婉月心中触动，小声的问道：“当初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从江州过的江，那边的人比这里更多。”
她突然扭头看向赵研，轻声说道：“救他们。”
赵研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扭头去看她：“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救他们。”
“我相信。”
赵研虽然心底触动，却真心不想现在去惹这些麻烦，毕竟这些人再可怜，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真的是一个跳进去，就可能会被淹死的泥潭。
“等我先救了自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