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的居室并非其他弟子居住的北楼,而是位于院子西南角的一处园中之园,尽管不大,亭台楼阁却是一应俱全,并有围墙与其他地方分隔开来,很是幽静。看来,这邓子卫表面凶狠,其实还是很给陈虎面子的。
有了新居,四人自是喜不自胜。可是这样特殊的待遇,慢说同级师兄师姐不配享受,就是门派低级教头,也少有此等条件,这令俊东的心中产生一丝隐忧。无奈刚刚经历过白天的考验,身体已是又困又乏,也只好放下顾虑,各自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咚~,日始~,早课~”
天刚蒙蒙亮,随着一声钟鸣,值班道士洪亮的声音便传进了房间。
俊东翻身起床,一路小跑着到达天仙宫时,道士们的诵经声早已响成了一片。就连阿水、胖子、苏玛也是身着道服,头挽发髻,跟着师兄们摇头晃脑地念着经文。
俊东在阿水身边找到一个空着的位置,跪坐下来,一抬头,就发现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卷经文和一张作息表:
上面写着:早上六点,各大门必须在掌门带领下开始诵经,在这里被称为卯时早课;七点至九点,即辰时,是早食时间;九点至十一点,即巳时,是武课时间;午时叫做日正,是用斋和休息时间;未时到酉时称为日落,这段时间教习功法;戌时称为日夕,又要做晚课;亥时称为人定,就是弟子们就寝的时间。
再看那经卷之上,则密密麻麻的写着:
莫叹天之晴好,不畏日之灼滔。
步轻轻欲何往,踏人间之正道。
炎光无遮,片云飘飘。
将休将休,前林茂茂。
休矣休矣,阴阴翳道。
解衣而松怀,迎风之西东。
有清风以盈袖,落星花于怀中。
愿坐休于树下,瞰天鹤之飞冲。
饮叶下之凝露,啖青果之甜津。
心静心静,凉风轻轻。
闭目以滋神,感万籁皆寂静。
且忘人间之灼色,独窥心中之明清。
拒万物于身外,揽天下于胸心。
且罢且罢,汗息暑清。
既怀心中之茂林,何惧炎之益精?
初略看罢,俊东不免咋舌:
崆峒不愧是道教祖庭,规矩好严!这都堪比当年高考冲刺了!照这样下去,护宝大业岂不要被耽误了吗?俊东本来是从着武学而来,可不想就在这样浪费光阴。
正当俊东心烦意乱之时,隐隐觉得有一双目光在盯着自己,他斜睨了一眼,发现竟是道兄吕景中。
此刻,作为奇兵门掌门,景中正带着一众弟子虔诚的吟诵着经文。眼见俊东心事重重,便对着他轻轻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容易到了早食时间,景中端着斋饭坐到俊东对面,低声说道:
“怎么?这才刚刚开始,就有些着急了?”
“是呀!现在水灵珏下落不明,慕容遗宗虎视眈眈。我等虽已进入门派,却又要被这些琐事缠身,护宝大计,何时可成?”俊东道。
“崆峒武学,博大精深,你千万不要小觑。只是,练功之初,必先净心,当你了却了执念,才能有成。作为老氐头人,你肩负家国重任,更需要举重若轻,不可操之过急呀。早晚两次的诵经,是我崆峒弟子必修之课,看是平淡无奇,却是武者踏入圣境的不二法门。就是目前我崆峒掌派陈虎道长,也无不是从打坐诵经开始。”景中接着又道:
“这《清静经》,本来叫作《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是老君西游白龟台之时,为西天王母所说的经文。经常诵习,不但可清心宁神,去浊存清。到一定阶段,还可以拒万物于身外,揽天下于心胸,建立自身气海,打通周天之脉……”
不待景中说完,俊东便问道:“道兄,你说得如此玄乎,我无法全都明白。只是这功课真的乏味,你告诉我,我等需要多少时间可以到达玄空门境界?”
景中闻言,略一思忖,又道:
“崆峒武学,从飞龙门始,至玄空门出,千年来鲜有例外。以你们目前的修为,修习完全部功课最少需要十年。”
“十年?”俊东一听,几乎喊了出来,引得正在用斋的一众道士纷纷侧目。
道士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肃静的表情,低声道:
“也并非没有特例,八百年前有位飞鸿子前辈,凭借深厚的内功,便是在半年之内达成全部修为,并将《七伤拳》练至化境。可那只是传说,没有人真正见过。”
“难道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俊东仍不甘心。
景中这次没有说话,放下碗筷,认真的看着俊东。
良久悠悠的说道:“有,就看你有没有胆量!”
“既然有此捷径,道兄……”俊东一听,忍不住站了起来,引得众人又是一番侧目。便连忙压低声音,耳语景中道;
“哪怕一线机会,我等也要努力争取,纵然千难万险,决不后悔!”
“好吧,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早膳之后,你经朝天门来西台找我。”景中说罢,起身自去。
俊东闻言暗喜,匆忙用罢斋饭,与阿水等人交待一番,便寻那景中而去。
岂料要去得天台,首先要经过九百余步上天梯。这天梯宽不盈丈,却是壁立千仞,步步惊心。古人曾有一首诗这样形容上天梯:“一步仅一寸,天门攀铁柱,自向此间行,才得上天路。”俊东好容易到了尽头,又有一道悬空铁索横亘面前,铁索临渊而建,直达对面一座孤峰,险绝异常。怎奈俊东在攀援天梯之时,几乎耗尽体力。面对悬索,只能勉强踏了上去。悬索为上下两根,为手臂粗的精铁所铸,上面的一根可以攀住保持平衡,下面一根用来行走,因路径多变,时左时右,有时候竟需左右上下互换身位,身体就像在空中飞翔一般,这段险路也因此被人称做“鹞子翻身”。
过了悬空铁索,远远的便见前方一处平台,那景中背手而立,早已等待多时。
俊东气喘如牛,揪住景中两肩,嗔怒道:
“什么秘密,非要到这里来说?”
景中待他站定,转身向崖下一指道:
“这里便是捷径。”
俊东闻言,欺身一看,竟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