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辽西,说复杂是无比复杂。
大大小小的将门盘踞于此,身后还有太监权阉和文官们的身影。
说简单也是简单。
世袭地位,官职,掌握的土地,军户。
还有家丁的数量。
这些东西,决定了将门的地位和实力。
祖家在李家一家独大时,只能算二流。
李家败落。
孙承宗主持辽西大局。
钱粮如泥沙一样向辽西倾斜。
祖家就是在那个时期实力一飞冲天。
到现在已经是辽西的第一将门。
也就是赵率教和满桂这两货能和祖大寿掰掰手腕了。
听到祖大寿的话,在场的人都爆笑起来。
“毛帅这一次吹牛吹到自己都信了。”
“也是东江混的太惨。”
“皇上原本还给内帑银子贴补东江,现在也不肯给了。”
“还是咱们辽西好啊,关系到京师安危,哪个敢不给咱们军饷?”
一群人议论纷纷,都是瞧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口吻。
没有谁会相信老奴能被毛文龙说的东藩义军抓住。
这不是瞎扯蛋吗?
辽西这里十几万大军。
披甲战兵实际上也有五六万人。
去年老奴率兵来攻,宁远和锦州倒是和后金打了一场。
号称大捷。
不过斩首二百多。
还是依靠城头上的红夷大炮猛轰。
后金感觉没办法硬刚,主动撤离。
就算祖大寿,吴襄,赵率教,满桂,朱梅,马世龙,这些辽西大将绑在一起,也碰不着老奴一根寒毛啊?
当人家十来万大军是假的?
众人笑骂时,只有吴襄笑而不语。
待多半人散去时,祖大寿对吴襄笑道:“妹夫刚刚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吴襄笑道:“倒不是我要和大帅唱对台戏,而是我感觉这一次毛帅的奏报,多半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东藩,巨舰,重炮,还有很多细处,不象是吹出来的。”吴襄神色凝重的道:“我曾经当过商人,喜欢观察细节,这件事很多细节是真的,最后荒唐的结果,可能也是真的。”
“呃……”
祖大寿一时无语。
半响过后才道:“管他真假,反正这些南方蛮子,又不能驾船到咱们辽西来,不乱了辽西大局便行。”
……
昏迷了好几天的天启皇帝被巨大的啸声给惊醒了。
惊醒之后,发觉自己的皇后张氏,弟弟信王都在身侧。
魏忠贤一脸喜色,见天启醒了便是叩头道:“奴婢恭喜皇爷,贺喜皇爷。”
“毛文龙的奏报是真的吗?”
“启奏皇爷,是真的。”魏忠贤双目含泪道:“英国公张惟贤去看过了,确认是老奴尸体没有错。”
努儿哈赤在万历年间曾多次到京师朝觐。
每次万历见他或不见他。
但每次都会在宫中赐宴。
做陪的都是公侯贵戚。
英国公张惟贤和老奴多次饮宴,记忆相当深刻。
有这位国公确定。
看来是老奴没错了。
天启面露狂喜之色。
挣扎着想起身,却又颓然睡倒。
这个才二十来岁的天子,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了。
“好,好的很。”天启平静了一下,两眼泪流不止。
“这一下吾可以坦然下去见祖宗了。”
“皇爷……”
魏忠贤悲呼道:“皇爷您一定会好的,听听外间声音,数十万京城的军民百姓在呼喊万岁呢。”
天启面露欣慰的笑容。
平静了一会之后,才道:“奏疏里说是一个叫陈子宁的东藩义民首领,乘巨舰率人沿江口至清河,斩杀良多,擒获了老奴?”
“是这样的,东江镇也出了兵马协助。”
“毛帅之功,着内阁和部议,他的部将,在此事有功的,也不要亏了他们。”
“是,奴婢一会就去内阁亲自交办。”
“陈子宁,是不是能赐侯爵?”
魏忠贤有些楞,但还是叩头道:“皇爷说了算,按说擒伪金大汗,功劳够封侯了。”
“皇兄,”信王忍不住道:“是不是谨慎些?”
“嗯?”
“一介海盗,不服王化,原本就犯着死罪。又擅自挑起边衅,侥幸成功而已。若不成功可能引发辽西大战,引起朝野动荡!若皇兄还加以奖励,此后这一类事岂不是防不胜防,朝廷可能不堪其扰?”
若是小事,信王就忍着不出声了。
但这样的大事,皇兄眼看不行了,崇祯不希望这位荒唐的皇兄还挖坑坑自己。
也是壮着胆子,出声反对。
天启楞了楞。
对皇弟信王的脑回路有些接纳不来。
但接着天启皇帝轻轻叹息一声。
信王已经表示过要尊重皇嫂,信用魏忠贤。
眼下这件事,也不好驳回皇弟的面子。
年轻人,爱脸面的。
“魏大伴,你派人去东藩,看陈子宁是不是愿受招安?若愿,授他高官显职。”
“是,奴婢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