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章怀和张公公都洗了澡,但挖密道的进程却没有落下。
张公公白天睡觉,晚上挖密道。
章怀听着那挖土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到了后半夜,章怀肚子饿得咕咕叫。
紫宸殿没有吃的,章怀想出去避一避挖隧道的声音,顺便去御膳房找点吃的。
虽然没去过御膳房,但大致在什么位置他是知道的。
在宫里的这些天,哪间房在什么地方,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秋天的夜里有些凉。草丛中虫吟,也不似夏天那般热闹,只听见一阵紧过一阵的风声。
章怀裹紧了自己的锦衣。
到了御膳房,没有树丛掩映,他把脚步放得更轻。
每时每刻都被人盯着,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失去独处的时光。
章怀万万没想到,膳房是上了锁的。
常言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留下一扇窗。
章怀四下逛了逛,果然找到了那扇窗。
那窗不高,是对门的款式,就像两扇小门。只要没锁,对章怀来说形同虚设。他手一推便钻了进去。
他把窗子打开,让月光照进来,照亮室内。
室内宽敞,林立着整齐划一的厨具。十几口大锅小锅,一字排开,有的放着蒸笼,有的盖着锅盖。
章怀的手摸上了灶台。可还没摸到东西,便听到窗外有人说话。
“这个窗户怎么开着?”
章怀看到窗户上,红彤彤的亮光朝自己这边游来。
三两步之间,有两人站到了窗外。
一个灯笼,从外面伸进来。随之一起伸进来的还有一个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章怀侧身一跨,躲进窗后。
原本身后是坚硬的墙,章怀的手肘抵着的却不是墙的触感。
是人。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刀抵住了他的咽喉,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
章怀被那刀芒刺得一个激灵,瞬间石化。
什么人?刺客吗?章怀惊出一身冷汗。
灯笼摇摇晃晃,朝里面照了照。
章怀看到昏红的亮光透过窗户纸。窗框的影子中一道道印在他脸上。
他希望自己被发现,但又忌惮身后的人,怕惹出动静,让自己死期来得更快。
提灯笼的人没有要进来查看的意思,照了两下,便把灯笼收回去。
“什么人也没有,估计是风吹开的吧!”
说着,两人把窗子关上,都没有打算进来上锁。
这些饭桶!章怀听着远去的脚步,真想把两个懒货骂一通。
确认宫人不再返回之后,身后的人推了章怀一把。
章怀趔趄跌出去,十来步才站稳。
“同为贼,不杀你。”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声音是个女人。
章怀转身,没看见那人长什么样,腹上传来一阵钝痛,蔓延全身。
他看见一只拳头按在他腹上,女人已经贴着他了。
他痛得眼前发黑,抱着肚子弓得像只虾米,
“给你,无礼的,教训。”女人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原始的凶残。
我怎么无礼了?一进门便被用刀抵住了喉咙,到底谁无礼?章怀委屈至极。
他胳膊动了动,肘上保留着触感的记忆,他似乎想起什么。
他嘴角抽了抽,还真不是无故冤枉他。
不过这也算?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抬起头,月华下,他看到一张比月光还冷的脸。
女人束着高马尾,上下一身黑,衬得她的肤色白如皓月。
束袖,束腰,尽显身姿轻盈,形容洒脱。
章怀忙捂住眼,背过身。
传言,见了匪盗的相貌,会被杀人灭口。
章怀藏了好多钱,好日子还没过上,可不想冤枉地死在一个小偷手里。
“女侠,你赶紧走,我什么都没看见!”他连忙道。
可对方却不紧不慢。
他听到身后不屑的冷哼,有轻轻脚步声来回走动,察觉有目光正在扫视他。
“不杀你。”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衣裳好,你是,何人?”
这女人说话,总是两三个字一断,似乎不太会说话。
章怀不知她的底细。他还没蠢到把自己皇帝的身份告知陌生人。
“我,我叫段铭,是皇上的表哥,来陪皇上下棋的。”
章怀想到白日的段铭,他的身份不用白不用,“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不会暴露你的。”
就算暴露又如何,有本事你去太师府,找段铭算账去啊!
“那个,蠢皇帝的表哥?”女人的声音透着怀疑,又带着轻蔑。
蠢皇帝?章怀有些愤懑。
难道这女人没听说过,这些日我的壮举吗?
“皇帝陛下……不算蠢吧?听说,做了好些政绩呢!”章怀试探着为自己辩解。
可这一辩解,让对方更加不屑起来。
“政绩?命都快没了,还做他人嫁衣,蠢!”
女人似乎到了灶台边,传来翻找食物的声音。
章怀心中咯噔一下。当皇帝有风险,他知道。有风险不代表会死啊。
可这女人似乎在宣布他的死讯,而且非常肯定,明显知道点什么。
“什么意思?皇帝陛下为什么会没命?”章怀不敢表露太多,装出普通人好奇的样子。
女人没有回答,突然绕到章怀跟前。
章怀连忙转身,捂眼背对女人。
“段铭?”章怀的耳边吹来,女人的呼吸。章怀只觉得满是烟火气的厨房,空气都变得馥郁起来。
一只手攀在他的脸上。
章怀睫毛一颤,本能要退开,却被那女人狠狠钳住了下巴。
“长得,好看,可惜,太蠢。”
说完这话,女人的捏着章怀的下巴,似在仔细打量。
“小子,我,记住,你了。”
章怀感到手里被塞进一个冰冷的东西,下巴上的束缚一下子解开。
他始终闭着眼,直到屋子里再听不见声音。
“女侠?”他撞着胆子叫了一声。
没得到回应,他才缓缓睁开眼。
屋子里空无一人,他手里握着的是一个馒头。
这人到底是谁?竟然能在森严的皇宫来去自如?章怀咬了一口梆硬的馒头,脑中许多问号。
还有,她为何说皇帝马上要死?
提到死,章怀心里惶惶不安。
难道自己死期将至,端倪显露,自己却浑然不觉?
章怀咬牙,直道:不好,不好……这种未知的恐惧似乎要击垮他的心理。
必须做点什么!
首先得抓住这个女人。
还得好好惩治展昭。
这安保工作怎么做的?皇帝溜出去不知道,刺客闯进来也不知道!
章怀恨恨咬了一口馒头,转头就要回去训人。
可手拉住窗子,怎么也打不开。以为自己一只手力气小,他叼住馒头,使尽双手的力气,还是不行。
窗户栓子没按上。只可能被人从外面动了手脚。
乌漆墨黑的厨房,厨具林立如鬼魅。秋夜里的寒,更是一刻胜过一刻。
章怀把馒头摔在地上。
女贼!有种别让我抓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