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周孝里是最后一个逃出密室的。
待站在人前,他已经鼻青脸肿,脚步踉跄。以往的和善,金贵之气顿无。
他一路哀嚎,俨然一副丧家之犬模样。
小小的破庙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逆光站着,似乎正等着周孝里。
阳光从他的背后洋溢开来,似乎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般。
他正站在那里,无邪的笑着。
看似无辜,实则彻底小人一个。
“章怀!”周孝里抓起地上散落一把刀,咆哮朝他冲来。
可是还没有冲到跟前,膝上一阵钝痛。他双膝跪地,磕在前面的地上。
顿时眼冒金星,口鼻充血。
当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再次抬起头,眼前还是那个少年,可他身后站着的是铮铮铁骑,和黑压压的士兵。
自己的随从早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正因为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忽视这一切。眼里只看到章怀一个人。
周孝里咯咯直笑,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地面。
尽管他已如此狼狈。
但冰冷的刀还是架在了脖子上。
太师已然站在前面,俯视这曾经同朝为官的同行。不苟言笑的脸,更是蒙着一层寒霜。
“犯上作乱,贪污潮款,该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头旋城门十日,以儆效尤。”
太师的话,自带冷气效果。此时这番话从他嘴中而出,使人不寒而栗。
跟着周大人的随从已经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主子都落得如此下场,仗势欺人的狗腿子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可周孝里抬起一张血污的脸,头发散乱,衣服也凌乱不堪。他嘎嘎笑着,听到死讯还笑的出来,八成是疯了。
太师蹙眉,他没工夫管这人是否装疯卖傻。
“带走!”他大袖一挥,背手转身欲走。
“慢着!”周孝里收起笑,大喊一声!
太师转过身,众人都朝他看过去。
此时大势已去,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可将死之人,还能做些什么,倒是得看一看。
可周孝里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万念俱灰,倒有几分气定神闲。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切,有种解脱的感觉。
他的手在怀里掏了掏。
周围的人瞬时警觉起来,立马有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太师和章怀围起来。
将死之人掏出暗器拉着人陪死的情形,也不是没发生过。
皇帝陛下真龙天子,可不敢有一丝懈怠。
看着眼前这些草木皆兵的侍卫,周孝里的眼里闪过几分嘲讽。
一块木牌子被他掏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他紧紧握住,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众人瞪大眼。可不管怎么看,都认不出他手里的东西。
周孝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众人一脸茫然。
“免死赦令?”太师鹰一般的眼神,眯了眯。
免死赦令人尽皆知,可见者寥寥。真摆在面前,竟然都不认得。
众人皆知免死赦令京城总共三块,一块在富商郎彪手里。而另外两块俨然销声匿迹一般,再无听闻。
原来周孝里手里有一块。
做着提心吊胆大逆不道之事,没有免死赦令傍身,怎能安心?
此时周孝里举着那块牌子,脸上尽是得意与释然。
这块牌子的使用规矩,是皇帝亲自定下的。此时正好皇帝在场,如若不认,便是打自己的脸。
如果认了,他便能高枕无忧。纵然再多罪名在身,也不能定他的罪。
可周孝里犯的是弑君的大罪,皇帝真能放过他?众人面面相觑。
“既然有免死赦令,那就放了吧!”章怀不假思索,丝毫没有为难之处。
这免死赦令的功效真是绝了,连杀皇帝的罪孽都能免。
若是有大奸大恶之人拿到这块牌子,可不犹如拿了块护身符,做起坏事来,更加肆无忌惮?
免死赦令的存在,就是个祸害。太师皱眉。
可免死赦令是皇帝亲召,又筹集了江南赈灾的款项。一句话否定其作用,不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太师的眼睛,瞪着章怀,似乎恨不能把他一口咬死。
直瞪得章怀心中发毛。
在场的都是太师的人马,太师若借着外公的名义惩戒他,旁的人想必也不会插手。吃苦的就是他了。
章怀咳嗽一声,连忙对地上的周孝里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周孝里所有财产充公,贬为庶人。与此事相关的人员也要一查到底。”
这可是弑君之罪,惩戒可够轻的。陛下大可免了其死罪,将其囚禁一生,以解心头之恨!
周尚书又不是皇亲贵胄,原本就是庶人中来的。贬为庶人对他算什么惩罚?
听完章怀这一番宣判,太师更是不悦。
惶惶从家中打来,以为自家这靠山要倒。不想,只是过来给这位不安生的皇帝擦屁股。
这皇帝真是越来越难以驯服,原本就恼怒的太师,现在更是气得什么都不想说了。
索性,转头扬长而去。
这皇帝要是能换,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