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西苑,太液池。
一艘大舟泛于湖上。
能容纳上百人的船舱里此时正在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表演。
戏台之上,浓墨重彩的戏子们咿咿呀呀,水袖飞舞。
戏台之下,魏忠贤和客氏看的是摇头晃脑,好不开心。
只不过,这开心多半都是装出来的。
之所以要装作很开心。
是因为天启不开心。
很不开心。
虽然这船是他最喜欢的玩物,这段岳飞大战完颜金弼的《小商河》也是他最喜欢的曲目。
但依旧开心不起来。
往日里看到杨再兴出场的时候例行的金瓜子打赏,今日也没有了。
天启的脸色阴霾带着悲伤,魂游天外。
气氛逐渐开始变得压抑,魏忠贤和客氏相视一眼之后笑容也没有了。
太监宫女的叫好声逐渐平息。
等到天启回过神来,整个船舱已经是寂静无声。
除了魏忠贤和客氏。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包括台上的戏子,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天启皱了皱眉头问到。
“怎么不唱了?”
魏忠贤此时也跪倒在地。
“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
“这话从何而来?”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回道。
“今天本来是想让陛下高兴一些的,但没想到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老奴作为陛下的臣子,不能给陛下解忧,那就是老奴没用。
请陛下赐老奴死罪。”
天启被这个老家伙给逗乐了,于是伸手指着他说道。
“狗屁的主辱臣死,朕只是心情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哪儿就要你死了?
赶紧滚起来!”
魏忠贤嘿嘿一笑站了起来,但其他人还跪着。
于是天启让其他人也都起来,并给了伺候的宫女太监以及戏班子一些打赏。
乳母客氏难得来西苑一次,让他们接着唱。
自己则带着魏忠贤和几个小太监换乘了一艘小船,打算去外边散散心。
五月初春,天气微寒。
湖水刚刚解冻。
天启坐着一张小板凳,在船上钓鱼。
魏忠贤和两个小太监在一旁伺候。
“魏伴伴?”
“老奴在。”
“今年的矿监税银收上来多少了?”
“约合白银六十万两,已经充入内库,陛下可是有用处?”
天启叹了一口气说道。
“内阁昨日上奏跟朕催辽饷,张口就是一百万两。
国库空虚,七拼八凑才凑了不到五十万两……”
自万历末年开始,明朝就开始顺着下坡路一路狂奔。
万历以前,朝廷一年的岁入还能有个千八百万两。
但到了天启一朝,每年大约只剩四五百万两。
而且需要堵的窟窿还越来越多,光是一个辽东的军费每年就占到了朝廷岁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因此,时常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捉襟见肘。
无论天启如何开源节流,都弥补不了朝廷越来越穷的囧境。
“可是,这么一来内库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万两了,银子不够,皇宫三大殿的修缮又得推迟了。”
魏忠贤一边给鱼钩穿鱼饵,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皇宫修缮可以先放一放,辽东的战事却一刻也耽误不得。
袁崇焕的奏报上说,建奴皇太极对朝鲜的消化已经差不多快完成了。
接下来,进攻的重点肯定会放在锦州一线。
边军需要提前应对,早做准备。
钱粮一道是重中之重,不能出岔子。”
魏忠贤点点头,但嘴下却不饶人。
“陛下不是老奴说他,袁崇焕也真是不经用,辽饷年年加,辽东政事却一直不见好转。
前年丢了沈阳,去年没了锦州以北。
要不是侥幸杀了奴酋老狗,怕是这会儿建奴已经入关了。
依老奴看,这钱可以给,但也要下旨申饬一番。
免的他这个辽东督师忘了您启用他的福分。”
天启想了想,觉得魏忠贤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就让他依着自己的意思办。
“对了,朕皇姐的那个义弟最近怎么样,伤好了吗?
朕不是赐了他银鱼符吗?
怎么一直不见他来见朕?”
魏忠贤被天启问的一愣,正想据实回答但转念一想,这沈琅自入卫以来,一直都没有对他这个老祖宗做出任何表示。
虽然傍上了长公主这棵大树,但未免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需要敲打一下。
于是临时决定给他来一刀子。
“据老奴所知,沈百户的伤势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进宫谢恩。”
天启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看着魏忠贤说道。
“会不会是传旨的太监没把银鱼符的作用告知给他?”
魏忠贤心想,陛下您猜的真准。
“不应该啊,老奴亲自交待过得。
或许是年轻人贪玩吧。
据说,这沈琅在入卫以前,整日都流连于青楼勾栏之地,还有断袖之癖……”
天启眉头紧蹙。
他是一个钢铁直男。
很反感这种有搅屎棍天赋的选手!
反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