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凌子瑞所说的,自己既然碰上了,乃是一份缘份,念及于此,方寒的思绪立时就通达起来。
他这般表情,等于是默认了凌子瑞的建议。
凌子瑞甚是高兴,不禁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后,却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这个宋昝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把女儿留到至今都未嫁出,想来是在务色合适的金龟婿,将军初来雒阳城,根基未稳,想要说服他把女儿嫁给将军,只怕还得费些心思呢……”
凌子瑞喃喃自语,面露几分忧色。
凌子瑞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如此看来,宋昝极有识人眼光,想要让他把女儿嫁给自己,就得让他看到自己不凡的潜力。
方寒思索了一会,却又冷哼道:“天下形势风云变换,我可没那么多耐心,娶亲之事,我便先礼后兵,那宋昝若不肯把女儿嫁我,我便强娶了回来便是。”
乱世之中,光讲礼的不行的,有时候靠的还是霸道蛮横,方寒深知这一点。
凌子瑞却是一愣,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将军说得是,倒是我迂腐了,实在不行,也只有用强了。”
他二人正商议此事时,门外侍卫来报,言是凌子瑞的细作有紧急的军情呈到。
方寒将那情报从密封的蜡丸中取出一看,剑眉不禁凝成了一线。
瑄国邓帝方面又有了动作。
驻扎在申城的将士,正率四千步骑南下,向虔阳杀奔而来,与此同时,奉命重新进驻南部的江阳,亦率三千兵马,从东面向虔阳逼近。
邓帝这是想趁着方寒得虔阳,立足未稳之时,两路夹击扫除了他颗眼中钉。
“杉春城那边瑄国已撑到了极限,这样一个关键时刻还敢分重兵来攻打虔阳,他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凌子瑞看着那情报,显得十分的惊异。
方寒却冷笑道:“方才反其道而行,好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凌子瑞微微点头,却又不以为然道:“申城的守将用兵能力远不及瑄国亲王邓哲,咱们何需忌惮。”
“我担心的是韩钊福那个老滑头。”方寒剑眉微凝,语气意味深长。
眼下虽新得虔阳七县,拥兵过万,但新收编的几千雒阳城降卒人心未附,尚不能形成有效的战斗力,跟瑄军作战,靠的还是他那五千的嫡系步骑。
若单跟瑄军作战,方寒并无所惧,五千步骑足以制胜。
关键却在于,方寒的身后还有一个拥兵十万的韩钊福。
倘若自己尽起大军北上抗瑄国,韩钊福突然背盟,趁机发兵夺还虔阳,自己岂非要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
所以为防韩钊福使坏,方寒就必须留有足够的嫡属兵马守备虔阳,如此一来,能够用于对付瑄国的兵力便将极为有限。
凌子瑞智计过人,顷刻间就领会了方寒的意思。
“如此看来,咱们的处境还真是不利,这一仗不好打啊。”凌子瑞眉头紧凝,似乎显得信心有些不足。
大堂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点沉重。
忽然间,方寒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意狂傲。
凌子瑞一愣,脸上流露出狐疑之色,却是不明白面对如此不利的处境,方寒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敌军来得好,我还怕他不来。世人皆道我处境不利,我就偏要打一场胜仗给他们看看,好叫他们知道我方寒可不是软柿子!”
方寒语气豪然,刀削似的脸庞流转着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自信。
这般自信的气势,深深的感染了凌子瑞,令他紧凝的眉头渐渐松展,眉宇间更流露出对方寒的赞叹。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当天方寒便定下了保卫虔阳的大计。
为了防备韩钊福,方寒留下了凌子瑞和程平,率领近七千兵马守虔阳,又命周良率军一千,进驻虔阳以东的湖城,坚守不战,抵御南部江阳而来的瑄国所部。
方寒自己则率蒋正,率两千步骑精锐,北上迎战瑄军的四千大军。
次日天明。
宋歆芙起了个一大早,或者说她彻夜难眠,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直是躺在方寒怀中,大杀四方的惊心动魄。
她总觉得女儿家总想这种事,未免有些不正经,几次试图克制住不去想,但她发现所有的努力却都徒劳无功。
心如乱麻的她,索性早早起来,打算向方寒请辞,离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粗野武夫越远越好。
当她推开门时,却惊讶的发现,整个太守府已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脚步声响起,银甲红袍的方寒大步而来,一身的英武之气。
宋歆芙的心情顿时又忐忑起来,却极力的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宋姑娘起这么早,不知昨晚可有睡好?”方寒微微笑道。
宋歆芙那憔悴的表情,显然休息不足,却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将军照顾周到,民女休息的很好。民女恐家父担心,正想找将军告辞。”
方寒点头道:“本将正好也要率军出城,就送姑娘一段吧。”
一听方寒说要率军出城,似乎要打仗的样子,宋歆芙心中顿生狐疑。
宋家是雒阳大族,消息灵通,韩王与方寒结盟的消息,宋歆芙昨晚就已经得知,如今方寒又要率军出征,宋歆芙心中就在猜想,莫非是结盟之事有变,韩、方二人又要开战不成,这样的话,雒阳岂不又要经过战火的荼毒。
心怀着狐疑,宋歆芙出得太守府,上了马,与方寒并肩而行。
“不知将军此番出城,是要和谁打仗?”实在忍耐不住狐疑,宋歆芙终于开口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瑄国率军由申城入侵,方某要去打发了他。”方寒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点紧迫感,似乎全然不将敌军放在眼里。
那种淡然自若,让宋歆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瑄军在前,韩王十万大军在后虎视眈眈,将军的处境看来很是不利,不过将军却似一点都不担心呀。”宋歆芙的语气,似乎在觉得方寒是故作镇定。
听得她这番话,方寒的心中微微一震。
这宋歆芙对自己所处的形势,判断得如此清晰,其见识不同凡响。
“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呢,有意思……”
方寒心中暗暗欣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看来宋姑娘是不太看好方某,那依宋姑娘之见,方某又该如何化解眼下的困局?”
方寒早有应对之策,又岂会真求教一介女流,他只是想看看这宋歆芙到底有几分见识。
“民女岂敢妄言,只恐将军见罪。”宋歆芙又谦辞起来。
方寒笑道:“宋姑娘小看方某的肚量了,但说无妨。”
宋歆芙沉吟了片刻,方道:“将军兵微将寡,若虔阳少留兵,则不足为防韩王之兵,若多留兵,却又不足以敌瑄军,依民女之见,此困局无计可解。”
从常理来评判,宋歆芙的分析倒也深有道理,她能分析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只是她却还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超乎常理之事。
“照宋姑娘这么说,方某怎么挣扎,都是死路一条不成。”方寒苦笑道。
宋歆芙默然不语,虽未明言,但潜台词却已明了。
方寒轻咳了一声,淡淡道:“宋姑娘的判断太悲观了,我就不可以大部兵马守备虔阳,再以小部兵马去击破瑄军入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