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北门。
一万多的兵马相继出城,沿着大道向着瑄军方向前进。
早在几天之前,凌子瑞遍布天下的细作就带回了关于瑄国禄贤亲王南下的情报,使方寒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方寒很清楚这位禄贤亲王的实力有多强。
禄贤亲王替邓帝南征北战二十余年,瑄国未建国之时,便是邓帝麾下最勇猛的大将,生平几乎未尝一败。
这样一个战绩几乎完美的名将,方寒绝不敢轻视。
其实方寒并不打算跟瑄军死磕,他本想扩充个万把号兵马号,就避敌锋芒,直接从南部前往雒阳城,跟韩王韩钊福结成暂时联盟,在雒阳城站稳跟根后,再趁机夺取韩钊福的基业。
不过方寒想自己若就这么去了雒阳城,韩钊福还会以为是他怕了瑄军,逃来雒阳城寻求其庇护,会轻视于他。
所以方寒决定临走之前打一个漂亮胜仗,用一场胜仗彰显自己的实力,让韩钊福不敢小视。
一员斥候从北飞奔而来,打断了方寒的思路。
“报将军,前方十五里发现瑄军!”
方寒的神经顿时绷了起来,“敌军来了多少兵马,如何布署?”
“瑄军大约有一万步骑,两千人护送辎重队行军在前,八千步骑紧随其后。”斥候道。
“再报再探。”方寒一挥手,屏退了斥候。
辎重队在前?就不怕我趁机抢了他的粮草么?
禄贤亲王打战多年熟读兵法,怎会犯这样的错误?方寒的脑海中,很快的就浮现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旁边的凌子瑞却在眯着眼睛冷笑。
“凌先生,邓哲此来行军有些不太寻常,你怎么看?”方寒问道。
凌子瑞捋着胡子,眼神诡异:“将军先前不是问过我,可有妙计处置那姓张的么,眼下我正有一条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之计?”
方寒精神一震,再看凌子瑞那副表情,俨然已运筹帷幄,极是得意的样子。
“这老滑头,心里果然有鬼主意,看他这得意的样子,怕是正等着我开口向他求教呢……”
看穿了凌子瑞的心思,方寒反而没有急着向其求教。
一石二鸟,一石二鸟……
方寒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斜瞅着凌子瑞那诡秘的表情,琢磨着他心里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
正思索时,拍马而来,兴奋的叫道:“方将军,听说斥候发现了瑄军的辎重队,咱还等什么呢,将军赶紧下令让咱们去抢了啊。”
张柏海这么一嚷嚷,方寒眼眸眼豁然一亮,猛的想明白了凌子瑞那一石二鸟之计是什么意思。
邓哲熟读兵法,岂会犯把辎重队暴露在阵前这种错误,他这分明是故意而为,为的就是想诱使本军前去抢夺。
到那个时候,阵形一乱,邓哲就可以趁乱挥军掩杀,大胜一场。
凌子瑞的一石二鸟之计,便是让张柏海出击去抢瑄军的诱饵,借邓哲之手,趁机将这个不听话的乱军贼将除掉,此为一鸟。
当邓哲跟张柏海厮杀时,自己则可率主力轻骑绕道侧击敌后,一举将邓哲军击溃,此为二鸟。
“好你个凌子瑞,果然一肚子坏水,计谋阴险得紧,可惜啊,想让我主动求你,没那么容易。”
方寒参透了凌子瑞的计谋,嘴角微微一斜,却佯装兴奋道:“张将军言之有理,本将就命你率本部兵马,立刻出击,前去劫夺瑄军辎重粮草。”
“末将遵命。”
张柏海大喜,兴奋的拍马而去,心想着可算捞到了好差事,那百余车的粮草,自己要统统收入囊中,一粒米也不分给旁人。
张柏海没有半点犹豫,生怕方寒收回成命,或者把这美差再分给他人分享,纵马回到本军,张柏海点齐本部四千乱军军,向着北面的瑄军飞奔而去。
方寒的心中却在冷笑。
张柏海有几斤几两,他的那四千乱军军战斗力有几分,方寒是再清楚不过。
即使是方寒所率的精锐军,在军士为辎重所诱,乱不成阵的情况下被邓哲挥师冲击,他也对反败为胜没有太多把握,更何况是张柏海所率的乌合之众。
看着前方扬起的尘埃,方寒回看了凌子瑞一眼,此刻,这位满腹韬略的军师,正以一种惊奇的眼神望着方寒。
凌子瑞那眼神,分明是在惊诧,方寒竟然如此轻易的领悟了他的一石二鸟之计,而且,还毫不犹豫的就实施下去,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方寒的机谋与果断,再次给了凌子瑞深深的震撼。
震惊之余,凌子瑞又因为方寒没给他展示的机会,眼神中有几分失望。
一骑飞奔而来,正是周良。
“将军,张柏海所部军纪极差,末将只怕由他独去劫粮,他定会将所获统统纳入己有。”
周良连坐骑都不及勒住,就忧虑的大声向方寒进言。
方寒却淡淡一笑:“放心吧,此役得胜,那百余车的辎重,绝对会有你一半。”
方寒的气度淡然自信,那从容的仪态,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良尽管仍怀狐疑,但渐渐却为方寒的那份大将之风所感染,心中不禁对这位来自弈国的名将,更生几分祟敬。
“兵马暂停前进,且看咱们的张将军如何立功。”
方寒长刀一横,高声道。
十里之外,禄贤亲王驻马于土坡上,远眺着安城方向。
“李闲,云霖一役,你可亲眼见那方寒用兵?”禄贤亲王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云霖之战时,邓哲当时正负责镇守瑄国皇都,并未跟随邓帝出征。
至于满狎,当时却身在军中,只是南部乱军造反,前任太守被杀之后,他才被调任南部太守。
“禀将军,末将当时跟随在陛下左右,并未亲历云霖之战,不过末将听项凯亲口说方寒如何逼退季凡起。”
“以季凡起的武艺,竟然不能取胜,此人的武艺当真了不起。”
禄贤亲王素来沉稳冷静,明断是非,他也不怕当着众将的面,亲口称赞敌方将领。
满狎却道:“云霖一战我军失利,依我看并非全是那方寒厉害,这其中的偶然成份也很多。今日将军的妙计,相信定可挫败那方寒的威名,为陛下挽回云霖失利的损失。”
说话之间,但见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似有无数的兵马正向着前方的辎重队冲来。
“将军快看,贼军前来劫粮了,看来这个方寒果然是中了将军之计。”满狎兴奋道。
禄贤亲王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八千瑄军精锐步骑偃旗息鼓,避于土坡北侧,隐藏住了兵马所在。
前方张柏海所率的四千乱军,如饥饿难耐的野兽一般拥蜂而来,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冲向了瑄军的辎重队。
护送辎重队的是两千较弱的步军,禄贤亲王事先已向领军小校暗授机宜,只稍作抵抗,两千多人便弃了粮车溃去。
张柏海眼见杀退瑄军,百余车的粮草尽在眼前,哪里还想着追击敌人,几千号人马便开始哄抢起了粮草。
张柏海喝斥着士卒,想让让他们把粮草推回安城,送往自家营寨,只是乱军们见了粮食,眼睛都已经发绿,只顾着抢夺,根本不听从号令。
张柏海这下有点慌了,挥枪厉声喝骂,试图镇住这些疯狂的部下,却根本无法阻止混乱继续。
连绵里许的大道上,四千多人拥挤在一起,你争我夺,呼喝喊骂声此起彼伏,甚至他们还为争夺几袋粮草,自己跟自己人打了起来。
土坡上,邓哲冷冷的俯视着那混乱场面,剑眉如刃,杀机在眼中流转。
一声锐响,邓哲拔剑在手,沉声喝道:“各军听令,突袭贼军,得方寒首级者重赏,给我杀!”
“杀方寒!”
“杀方寒!”
雷鸣般的暴吼声,由近向远,如波浪一般扩散开来,须臾间遍传全军。
八千精锐瑄军,齐声怒吼,隆隆的杀声震天动地。
裨将军李闲一马当先冲下山坡,隐藏在坡后的八千瑄军轰然现出,纷纷从土坡上冲杀下去。
两倍瑄军突然杀出,那四千正抢得热火潮天的乱军军,顿时就傻了眼,第一反应就是拔腿而逃。
为时已晚。
最先看到瑄军的乱军卒转身就逃,可惜后面的同伴却还在哄抢,前后顿时就撞在了一团,四千多号人,彼此间你挤我掇,互相倾压,非倒没办法逃走,反而越来越混乱拥挤。
马上的张柏海眼见瑄军杀出,吓得惊恐不已,急是挥枪下令全军迎战。
从哄抢到崩败,只片刻间的时间,手下部卒只顾着逃窜,谁还会听他的指挥。
急红了眼的张柏海,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中了瑄军的计策,一时的贪婪,竟是将自己和四千部众带向了死亡的深渊。
悔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