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动了。
子午纵身,迎着琴声飞纵而去,剑,紧紧的握着。
迎面而来的劲风,如一条发狂的金蛇,飞舞着向子午冲来。
子午左躲右闪,在琴声中,在金蛇的攻击下,跟金蛇缠斗在一起。
子午不停的空翻着,离弹琴的老人越来越近了。
老人弹琴的手,速度变快了,金蛇一条一条的从他弹的琴声中跃出,攻向子午。
子午还在躲闪着,没有出剑,人还在继续攻向老人。
突然,琴声一变,一道厚实的墙竖在老人的面前。
子午动了,手里的剑一挥。
“轰!”
竖在老人面前的墙破碎了,游离在子午身后的金蛇散了。
琴声断了。
弦断了。
老人在这一声响中,人向后一仰,口里吐出一口鲜血。
子午静静的站在老人的面前,平静的盯着老人。
老人回正身体后,盯着子午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子午平静的说:“你能活到现在,实在不易,我何必杀你。”
老人说:“可是,你已经毁了我的琴。”
子午答:“琴毁了,人还在,还可以再做一把琴。”
老人却说:“琴在,人在,琴毁,人亡,我何必再去做琴?”
子午说:“弦断,还可以再续,你何必一定要陪着一起去死?”
老人一声叹息,说:“你们走吧。”
屠兰这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子午身边。
子午对屠兰说:“我们走。”
他们离开茅屋,走上上山的小路。
老人突然在他们身后说:“前方路途险恶,二位多加小心。”
子午跟屠兰回头说:“多谢前辈提醒。”
两人继续向前走。
“一条路幽幽通黄泉,一条河名忘川,流不尽凄凉哀怨,一座桥奈何孤影寒,孟婆汤难再换,来世与你缱绻······”
老人在后面悲凉的唱道。
小路蜿蜒崎岖,盘向前方。
华蓥山半山腰。
一条小溪从山谷里斜斜的流了下来。一条小路,沿着溪流斜斜的通向山谷里。山谷如圆筒从中破开一般,谷里没有树木,长着青草。但山谷曲折,虽然没有树木遮挡,但也看不了多远。
“一条路幽幽通黄泉,一条河名忘川,流不尽凄凉哀怨,一座桥奈何孤影寒,孟婆汤难再换,来世与你缱绻······”
歌声从山谷里凄凉的飘了出来。
子午带着屠兰走进山谷里。
“······步凌乱,心愈坚,声声叹,念卿颜,此生堕红尘,不做成仙愿,三生石,录流年,事茫茫,寸肠断,笼灯照红线,尘世欲相连,‘胭脂井’,探尘缘,心无它,唯独念,午夜梦回时,独拨相思弦,流水潺,心难断,忘今生,难相见,但愿赤诚心能换来世‘三生缘’······”
歌声没有因为子午跟屠兰走进山谷而停,还在凄凉的唱。
屠兰走得很艰难,虽然抓着子午的手,但看上去还是很累。
子午只好让屠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歌声虽然凄凉,但中气显得十分充足,子午知道唱歌之人武功极高。
子午在溪水边扯了一些干枯了的茅草,坐在屠兰身边,拿着茅草搓起来。
屠兰盯着子午问:“你搓这个做什么?”
歌声没有影响他们说话。
子午没有看屠兰,专心的搓着茅草,口里答:“用。”
看着渐渐搓出了绳子的雏形,屠兰又问:“你搓的是一根绳子?”
子午还是不看屠兰,专心的搓着答:“是的。”
屠兰迷惑的盯着子午搓的绳子,说:“你不会是搓好做腰带吧?”
子午答:“是的。”
屠兰很吃惊:“啊,用草绳做腰带?”
子午盯着屠兰答:“天气寒冷了,身体瘦了,现在的衣服感觉变大了,漏风了,不得不搓根绳子捆一捆避避寒。”
屠兰惊讶的说:“草绳是穷苦人家用来捆死人的。”
子午答:“是的。”,眼前就出现幺店子门前的清溪河中,死人从上游漂下来,三位老人就将死人打捞上来,放进席子中一裹,之后就用草绳捆起来的情景。
屠兰惊讶的盯着子午,半天才说:“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天池?”
子午答:“是。”
屠兰惊异的盯着子午,想了想说:“我包袱中有一快旧布,我给你扯一缕下来做腰带。”之后,就取下包袱,翻找旧布。
子午说:“不用了,你扯下来我也不会要的,还是草绳好,生也一捆,死亦一捆,何必浪费布。”手里继续搓着草绳。
歌声在子午的话后停止了。
屠兰张嘴盯着子午,想了想又说:“你这么英俊帅气,如果腰上缠一根草绳,会破坏你的书生气质的,也会影响你的形象。”
子午说:“人在天涯,气质形象就不重要了。”子午眼睛看向别处,又说:“跟天池六老对决,剑不能这样拿了。”
屠兰一下明白了,嘴里哦了声。她看出子午的脸色已经很凝重了,知道这趟天池之行凶多吉少。她想劝子午不要去了,但她知道子午决心要去的地方,谁也阻挡不住的。
子午搓好草绳,围着自己的腰比了一下长短,感觉合适后,就结束了搓草绳。子午将搓好的草绳在腰上捆好,将手里的青木剑插进右边的草绳里,右手握在了剑柄上。
青色的剑,苍白的手。
歌声停了。
子午站起身。头微昂,右手握住剑柄,左手背在背后,背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包袱。
屠兰看着子午的后背,突然发现子午一下就有了江湖大侠的气势。虽然少了披风和斗笠,但也一点不减大侠的威风,尤其是握剑的姿势,和浑身透露出来的冷漠气息。
突然,屠兰心里剧烈的跳动起来。
屠兰痴迷的望着子午。
这是一个多么可心可意的人儿哪,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是一件多么快乐,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屠兰痴迷的盯着子午的后背胡思乱想。
站在屠兰身边,抬头,突然,子午发现脚下的路在前方两丈远的地方不见了。子午一惊,山谷还没有到底,路怎么会不见了?
子午踮起脚,伸长脖子看向上方。
一阵凉风从山谷里吹来,屠兰一惊,立即从痴迷中清醒过来。
屠兰看见子午突然一下呆住了,觉得奇怪,就坐在石头上问:“你在看什么?”
子午眼睛还盯着上方,口里说:“路在前方不见了。”
屠兰抬头看过去,路消失的地方,是一道悬崖,悬崖高约三十丈,漆黑如墨。屠兰再看,溪流沿着山谷通向山谷前方,从悬崖上面飞落下来。
屠兰也一下惊得站了起来,过去紧紧抓住子午的手。
子午说:“走,上去看看。”
说完,子午就牵着屠兰的手走了上去。
走到路的尽头,他们发现在路的尽头有一个山洞,路通向了山洞里面。
他们站在山洞前,平静的看着山洞里。
山洞里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破旧的衣服,破旧的裤子,破旧的草鞋;衣袖破到手肘前,露出的手臂枯瘦,蜡黄;裤子也破到膝盖前,露出皮包骨的小腿。头发花白,是白多于黑。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书拿得很高,挡住了他的脸。书黄,而且破旧,已经没有封面了,似看了很多年一般。不知刚才的歌是不是此人唱的。
在他的身旁,有三个石头搭的灶,灶上放着一片破瓦罐,瓦罐下面和三个石头已被烟火熏得很黑了。破瓦罐里什么也没有,灶下也没有火。
子午仔细的看了洞里,发现路就止在洞口。洞里,除了这个怪人外,就再也看不见岔洞,洞就三米深。洞口宽敞,洞内一切一目了然。子午又扫了一眼洞口,看见在洞口的右边,有一块平整光滑,如圆桌一样大小的石板。子午知道,那快石板,是洞中人站在上面练功的。石板周围,长着青草。
凭着头上花白的头发,子午断定这是一个老人,就对老人拱手一礼,叫道:“前辈。”
破旧的书慢慢地放了下去。露出了一双看破红尘的眼睛。眼睛紧紧的盯着子午二人,上下打量着。
子午再次拱手鞠躬,口里叫道:“前辈。”
苍老的声音问:“什么事?”
子午就说:“请问前辈,这条路通向何处?”
老人答:“此洞。”
子午一惊,立即问:“前方再没有路了?”
老人答:“有。”
子午看一眼四周,问:“在哪里?”
老人答:“脚下。”
子午一愣。
老人就说:“走的人多了,没路也有路了。”
子午似明白了,他说:“前辈的意思是,从这条路上走上去的人少了?”
老人答:“几乎没有。”
子午说:“几乎没有?说明还是有,只是少罢了。”
老人说:“昨天,有一抬轿上去了。”
子午点头答:“今天又下来了,我在下面的沟口看见了。”
老人说:“你的朋友,就是坐那抬轿上去的。”
“啊!”子午跟屠兰同声惊叫道。
子午说:“你告诉我这个,是担心我找不到上山的路就不会上去了。”
老人答:“是。你的朋友在上面,这样你就非上去不可了。”
子午遗憾的说:“我们看见那抬轿从我们身边超过去,如果知道他就在里面,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来打扰你了。”
老人说:“既然有人请你上来,不上来怎么行?”
子午说:“我跟天池六老没有仇。”
老人说:“作客也好。”
子午说:“可是,我感觉到的是危险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老人点头答:“你已经进入死亡之地,这里,只有死亡。”
子午盯着老人,目光变得冰冷。
天涯仿佛更冷。
老人看着子午,仿佛没看见他脸上的冰冷,说:“有几个怪物,以前经常从这里走上去,自从我住在这里后,他们就没有下来了,也没有人敢走上去了。”
子午冷冷的问:“为什么?”
老人说:“因为我要吃人,尤其是胆大的人。”
子午立即明白了,这个老人等在这里也是为了要杀他,他断定刚才的歌就是此人唱的。子午就说:“那么,今天你要吃我了。”
老人说:“你要上去?”
子午答:“是的。”
老人说:“不怕被我吃掉?”
子午答:“如果我不上去,你会放我下去吗?”
老人笑了,摇摇头。
老人手里的书就放了下来。上嘴唇上长着浓密而乱糟糟的胡子,下巴上干干净净的。老人的嘴慢慢张开,露出漆黑而且不整齐的牙齿。上下牙齿上,各有两颗尖尖的牙齿,尖尖的牙齿,比其他的牙齿长,似狼的牙齿一般。牙齿看上去相当的恶心,而且恐怖。四颗尖牙上闪着寒芒。
老人的脸慢慢的冷了下来,如千年的冰。
他冷冷的说:“我很久没有吃过人了,也不知道这牙齿今天还能不能吃得动。”
子午冷冷的答:“一定吃得动,就看你吃不吃得了我。”
老人大怒,说:“小子狂妄,我今天哪个不吃,就吃你,非吃你不可。”
子午将屠兰推开,右手握紧腰间的青木剑柄,口里冷冷的说:“请。”
老人大声说:“小子真胆大,你让我吃你,今天我偏不吃你,哼,看你能将我怎样。”
子午冷冷的说:“我不能将你怎样,如果你不吃我,我就要走上去了。”
老人说:“我虽然不吃你,但我却要吃她,她可是细皮嫩肉,比你的肉好吃多了。”
子午还是冷冷的说:“请。”
老人眼里露出杀生害命的光芒,紧紧盯着屠兰。
子午握紧青木剑,青色的剑,苍白的手。
老人露出他的獠牙,黑色的牙,凶狠的脸。
杀气一下笼罩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