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当夜摸黑出了城,没人知道他回来过,更没有人知道,他摸进了月嫆的闺房。
月嫆夜里睡得很好,第二天才想起一事,为什么赵宸走后不久,方妈妈恰好就回来,难道是巧合吗?
还有,他可是皇亲国戚,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吗?
又过了几日,杨阁老翻看了一遍老黄历后,便派人来询问‘可否那日来放聘’,老太太当时就没同意,大娘子和顾彦却一口答应了。
按着宫里的礼数,送来的彩礼足足堆满了一个院子,先是一百二十八对足金肥猪(她属猪),足有一千两,布料有江南的绡纱八十八匹,江北的羽纱八十八匹,各色彩绣的云锦蜀缎一百零八匹,三四两重的龙凤赤金镯十八对,嵌珠龙凤赤金簪十八对,还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外加发菜等上品海味,至于其他各类三牲鱼酒四季茶糖果子等物件,更是不计其数,最后是一对呱呱乱叫的肥胖大雁。
为了让老太太释怀,这些彩礼都径直送进了吉祥斋,夫妇两连手都没过,按着老太太的心思,这些彩礼怕是大半要跟着陪嫁过去的。
月嫆也是普通人,看见金银珠宝也很动心,她一见到堆成小山的彩礼,小心肝噗通噗通地乱跳了一阵子,光是其中的金珠首饰,鸳鸯和小蝶就足足点了一个时辰。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样成亲也不错,如果能保证赡养费,婚姻失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通古至今,富也好,穷也罢,如果男人有心,身边不有三四个女人。
可老太太又把夫妇两骂了一顿,实在累地不行,月嫆便扶她躺下,她侧了个身,似乎想睡了,月嫆替她压平了枕垫掖实绒被,好叫她舒服些。
只听老太太临睡前,又说了句话:“……自己的闺女,操碎了心……,打量着我不知道,派个林妈妈来打秋风,就是为了不把自己亲生女儿嫁过去,如今事有转变……那么什么王爷,落魄不堪,你们还把人家当宝……若是那天发迹了,我也瞧不上……”
月嫆站在炕边呆了半响,她觉得自己很应该说两句公道话,其实赵宸也没那么糟糕,至少人家很见义勇为,很拔刀相助,箭射也很准,揍人很给力,一脸络腮大胡子的时候也很有型有款的。
大娘子扯了扯月嫆的衣袖,意示她外头说话,老太太像背后长了眼,提醒道:“你别打她注意,她若想嫁,还得过我这关。”
大娘子一听,脸上浮出无限尴尬,还招了顾彦一个白眼,随后两人姗姗告退离去。
月嫆毕竟是待嫁之人,日日窝在自己的鹿鸣轩和吉祥斋,大娘子若想找她说话,老太太便把她怼了回去。
一来一回大娘子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便拜托上了房嬷嬷,也不知道房嬷嬷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老太太突然把月嫆叫到跟前问话。
月嫆把从认识赵宸至前几天晚上赵宸说过的话,都说与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的脑门发胀,皱着眉不悦的谴责:“你怎么不早说?!”
月嫆小脸一皱,小声回道:“我,我怕您责骂……”
“该骂,但不是你,是他,哪有他这般没规矩,不着调的……”老太太本想骂个痛快,可又忌隔墙有耳,便硬生生憋住了。
老太太明白月嫆小孩子心事,不由地瞪了她一眼,怪道:“你也糊涂。”
月嫆愧疚地低下头,不敢看老太太,泪水渐渐湿了眼睛,见老太太久久不说话,她便轻轻扯着她的袖子,摇了摇道:“婆婆……现在我们怎么办?”
老太太横扫了眼她,见她红了眼,便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月嫆脸上微露尴尬,红着脸回道:“……一开始,恨不能抽他一嘴巴,我是真的讨厌死他了……再后来,我又觉着发愁,这人太……厉害了,以后他若是厌弃了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婆婆可该怎么办呀?”搞不好,你身边的房嬷嬷还是他手底下人。
说句大实话,找个厉害老公,往往是利弊各半的,当他枪口对外时,天下太平,当他枪口对内时,怕要血流成河。
这番话说的老太太连连点头,随后阖上眼歇息,月嫆着急,忙去摇轻轻摇她的胳膊,连声问道:“婆婆,你倒是说话呀,你心里怎么想的?”
老太太倏然睁眼,目光如电,冷声道:“去把你房嬷嬷叫来。”
月嫆一阵疑惑,不敢怠慢,把房嬷嬷请了进来。
“你去告诉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和儿媳妇,就说我答应婚事了。”
月嫆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就……这样?”
好干脆的投降哦!
房嬷嬷也是一脸惊讶,糊里糊涂地应了声,便去了。
“不然还能怎样?”老太太神色凌厉,嘴角却带着一抹自嘲,冷笑了几声,讽刺道:“人家都算计好日子了,心机深重,步步为营,一路逼到门口了,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罢了,都如他们的愿吧!”
月嫆心里歉疚,手指绞着衣角低着脑袋不敢说话,老太太见状顿了顿,又不忍心,拉过她的小手软声怜惜道:“也好!有人用尽心机的打你主意,总比一个两个走不出礼数规矩的压迫下选自己不愿意娶的人强!”
月嫆明白婆婆明里暗里的讽刺,其实,世间有太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