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来市井传闻也不算完全作假。”
严辉轻轻说着,眼神却是犀利起来,“那敢问项兄,那首《将进酒》是否如市井所言,是项兄买来充场面的?亦或者是出自他人之手?”
穷图匕现,铺垫了那么久,严辉终于可以把这句话名正言顺的问出口。
只要项云敢回答是,他自有办法让他露馅。
如果回答不是,更好了,从此你项云和傅子温还有何颜面谈论文学!
项云看着严辉,也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
直勾钓鱼,只要鱼蠢,没什么不可能。
况且他是真的愚蠢。
自己好歹两世为人,还斗不过你一个封建社会的读书人?
项云淡淡嘴角一笑,轻轻说道:“严兄,所谓智者如何?便是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所谓愚者如何?便是人云亦云、轻信人言。”
严辉微微皱眉。
白泷抿嘴微笑,暗暗摇头。
为什么非要招惹自家公子呢?
项云语气稍微加强了一点,“莫非严兄专研多年的学问,连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这······
严辉被项云一句话噎住。
在脑海中想好措辞,正想说话反驳。
但项云不会给他机会,继续开口,“如果市井传言皆可信,那儒家文人读书为何?”
项云笑了笑,神色平常,好像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娓娓道。
“相信严兄一定听过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何把独独把修身放在前?”
“不正是儒家先辈告诉我们,先要树己,方可育人,再到齐家治国平天下。”
“世人淳朴也愚昧,是因为不能人人自省,做不到克己复礼,这才需要儒家学问来导人学习道德。”
“如果人人都懂仁而有序、微言大义、重义轻利,那儒家学术还会有人刻苦专研吗?”
“那些儒家道理还算道理吗?”
“人人都已修身立正,又何须先贤老师来引导?”
项云淡淡说完这几句话,将这几个问题抛出,犹如一座座大山压在严辉身上。
同时好像也在发问在场的所有读书人。
鹿乃猿微微皱眉,不是因为项云此话玷污了儒家学问,反而像是在提醒儒家学者,该如何看待问题。
与其说这位小友在问严辉,倒像是在问在场的人,在问天下读书人。
傅子温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欣赏意味。
自己看中的人,又岂会是平庸之辈。
也终于知道为何嬴政要自己去见这位小友,分明是大王早已看出他怀有大才,想让自己去把把关。
不过这一下,带来的震撼太大,对项云,不光是欣赏,还有了一些敬畏。
此子才二十出头,居然让他一个浸淫了半辈子儒家学问的老学究敬畏。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傅子温哭笑不得。
如果说两位最高龄、最权威的长者都是这翻感受。
那施夫人和澹台锦瑟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施夫人开始庆幸自己的第一直觉,对项云心生好感,所以让他自证。
即便项云自证之后,哪怕说的不太圆满,只要自己看到可取之处,一样会帮他圆回来。
但现在发现,好像不用了。
他比自己想象中做的要好,而且是好的不能再好,好的连自己也接不住他的话。
心中的欣赏之情,更是浓郁了几分。
澹台锦瑟是最后到来的,但心思聪慧的她,一进来便发觉项云被严辉师兄和吴子帧针对。
一开始以为这位同龄人会招架不住,现在看来,他已经稳站上风了。
此时,严辉的脸色红润,胸口仿佛有块大石头压了下来,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这一刻,他竟然开始忌惮起了项云。
这种感觉清晰可闻。
傅子温扫了一眼严辉,心里冷笑。
严辉绝对猜想不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对儒家思想了解的那么深。
严辉这次怕是马有失蹄了。
项云笑纳了众人的表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开火。
打蛇要打七寸,不打死,就怕蛇反咬。
“何谓市井传言?无非是流传一些凭空而来、没有根据的话,这些话往往没有经过扎实的考证,只为了娱乐大众而产生。”
“严兄,你读书多年,不会连儒家提倡辩证法都不知道吧?”
“不亲身去辩证事实,那我请问严兄,平日里究竟是如何做的学问?”
“难不成也是一味相信别人口中的话,万一那人说黑猫是白猫,说白猫是黑猫,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一点自己的考量吗?”
“就这种做学问的态度,恕项某不敢苟同。”
“如此以往,严兄,你如何教书育人?”
“难不成也让你的学生学你那一套指鹿为马的本事?”
鹿乃猿苦笑,好嘛,此子话语犀利,连自己都抨击了起来。
这不是明着说自己管教无方吗?
他看了一眼傅子温,后者眼神回避,一副憋笑的表情。
大意是,鹿老,这次我也帮不到你了,你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你自己负责。
严辉的脸色从红润变成了通红。
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是十分地激动。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项云这一番话,着实对他的打击太大。
简简单单一席话,就将他数十年来做学问的态度全部抹杀。
可谓是杀的片甲不留,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当真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