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树中间汇聚如同海底旋涡般的光芒，洛白顿时感觉到了一种似乎同根同源的能量从里面传了出来，每时每刻都在勾引他走进去。
这便是……自在圣境。
曾经圣人开辟出来庇护文人的圣境，后成了传说，不知怎么从民间的史书记载中删去，如今只有在皇都的藏书阁当中才有那孤本。
他是被各种因素推着到了这门口，此时却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进去走一遭了。”
里面怎么样他并不知道，但按圣魂意识的意思，里面便是有一道考验在等着他，指不定还会遇到当初开辟这小空间的那位老人家。
他也没对圣魂意识说什么，踏着树根便是朝那洞口走去。
当他站到了树根上，距离那洞口不远，他便察觉到一股吸力牢牢地锁定了自己。
意识一迷糊，他眼前的景象便变了个样，视线边缘的地方快速沿着身后掠去，整个人都被吸进了那团光华之中。
再度睁开眼，洛白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王阳上的一叶孤舟之上。
远处云雾飘渺，山影连绵，脚下孤舟似乎便是朝着那边缓缓驶去。
他发现脚下的王阳也并非一般的水，而时像水墨画质感一样的黝黑雾气，雾气下也不知道深浅，不知道掉下去会通向哪里，所以自然也不敢贸然尝试。
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扁舟便靠岸了。
岸边上有着随意用木头搭建起的小码头，洛白见扁舟靠岸后不再前行，便一撩教袍上了岸。
云雾袅袅地绕着海岸线，倒是一条直通山顶的道路从云雾中若隐若现，虽看不清前路，但也能一眼就让人明白是走这条路进入里面当中。
洛白踏着石阶前进。
云雾中似有鸟鸣又似有兽嗷，但不是警告他踏入领地的低吼，而是好奇外人的叽叽喳喳。
这里有灵性，万物似乎都有灵，动物们就像街头交头接耳的多舌妇人一样，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一看那架势便知道不会讨论什么好事情。
他来到半山腰之中。
这有一亭子，上面的匾额写着“不一亭”这三个字。
“人各不一的意思吗……”他念叨了一句，走入亭中，外面是如水墨画般的景象——林海无边、鹤鸣四起……这里一切都像是画一样，而他也不过一名画中人，难逃其中。
他觉得一切都很正常，但这里一切都不正常。
因为所有物质都像是水墨画那样的材质，就像进了画的世界一样，无论什么景象都像是画中世界那样富有美感却也缥缈。
他转身继续前进，因为目前也没有遇到任何可以交互的东西。
圣魂说有考验，但他走到现在也没个东西出来，远处倒是很多动物的声音，总不能是动物来考我吧？
还是说圣人已经厉害到能教动物之乎者也了？
还是说其实这里本来没有动物的，都是人在这里憋坏了导致语言能力退化什么的……
洛白带着这些奇思妙想一步一步地朝上面前进。
但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甚至静得洛白都有些发慌。
在一个风景美如画的地方呆着不是什么问题，但一直呆在这里没有任何变化那再美的风景和牢狱里的寒窗铁门也没什么区别。
幸好，这一切都在他登上山顶之后变得不同起来。
这座山没有岔路，一条小道曲曲折折却无幽径让人迷路，直通到山顶的一处小庙面前。
当他来到小庙时，远处的景象便在风中散去，就像是画布落入水中、如未干的墨汁在水中溃散开来，最后溶于水。
那些风景全都化成了淡黑色的雾气笼罩在山顶处，顿时他的视线内便只有这间小庙还有形状了。
小庙里面空无一物，倒是在敞开的大门处放了一张蒲团，旁边摆着一壶尚冒热气的茶、烟斗……和一把教尺。
自在教院有很多老先生仍然喜欢用教尺来小小责罚一下学员，但育门堂已经很多年不推荐这样了，像洛白这种年轻教士基本上不用这种办法教育学生了。
那教尺也有些奇怪。
一般教尺也不过七寸左右，大概也就成人小臂的长短，也有更短一些、如木板状的教尺，但这个足有十多寸，足足有成年人手臂长度，明显要长一些。
“……居然有客人啊。”
洛白还在纠结那教尺时，一道声音徐徐而来。
他才猛地发现，那蒲团之上居然盘坐着一位老者的虚影。
老者穿着极为古老、宽松的交领衫袍，没有头发，老人斑在他的脸颊和头顶颇为显眼，眉毛和胡须却是长至颈脖，看着很是高深莫测。
“先生……”
洛白不知道他是何人，但尊老爱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这种情况先是尊称一个先生再行个礼铁定没错，所以他率先微微弯腰问好。
“孩子，外面……现在是多少年了？”
“回先生，已经华历268年了。”
“华历啊……看来朝代又变化了。”
老者没有什么意外。
朝代更迭年号自然也会更换，不会有哪位皇主能拒绝在年份上加上自己的丰功伟绩这种事情。
如今的皇室为华氏，开国先祖为华高祖，算一算的话，应该便是当今皇主的爷爷，也就是华怀柔的高祖父。
“那距离李历296年距离了多久？”
“大概五百余年了。”
洛白规规矩矩地向老者解疑，不敢怠慢。
这些都是史书上记载的，李氏皇朝至今早就过去五百多年了，中间还隔着一个朝代。
“五百余年……沧海一粟、时光飞逝啊。”老者眼神缥缈、没有焦距地飘向了远方，最后又把眼神落到洛白的身上，问道：“你便是……这一代圣人吗？”
“回老先生，学生尚未知道。”
因为有事要求教于老者，所以洛白自然地自称成了学生。
“学生只是碰巧引发圣言异象，被世人认为具有圣人之资，机缘巧合之际便进了这自在圣境当中，不瞒先生，我是来寻一个答案的。”
“你是想问，你是否真的拥有圣人之资，对吧？”
“对的。”
“呵呵，你认为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老者却反问了一个颇为奇怪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可圣人不应该是一种境界吗？掌握技艺到极致的人，才能被称作为圣人？”
“其实不是。”
老者将旁边冒着热气的茶一饮而尽，淡淡地说道：“技艺不过是人提升自己的一种方法，而每样技艺都会有尽头，而尽头就是圣人的话，为什么圣人没有遍地走？已经有五百余年没有人进入过圣境了，外面又进入圣人不再出现的时代了吧？”
“是的，又……这并不是仅有华礼国如今才有的状况，对吗？”
“自然，历史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段时间，圣人不再出现，变成一个传说。”
但老者呵呵一笑，也不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洛白问道：
“只要你不解释，就能沽名钓誉，又为何要来问你是不是圣人这种问题呢？”
“学生……只想当一位普通的教士，圣人过于出众，非吾之所求。”
“哈哈哈哈，你知道吗……”
老者问了一个问题，让洛白陷入了沉思。
“所谓圣人，和怪人差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