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观众讨论的热闹，陈美如已经悄悄离开了陈墨白的身体，走的时候还特地对陈墨白说了句谢谢。
也许她只是想谢谢陈墨白能让她有个机会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也许是想谢谢陈墨白让她看到了人间的温暖。
她在地狱中苦苦挣扎了太久太久，久到忘记了阳光，忘记了温暖。
灯光瞬间亮起。
陈美如走了之后，陈墨白也沉默了良久。
陈美如附身之后所说的话，他都听得见，直播间里面的内容，他也都看得见。
他第一次和观众互动起来，而不是单纯讲故事。
“也许人生并没有那么多的康庄大道，也许每个人都在经历各种痛苦，也许我们每天都在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但是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相信警察，相信法律，相信公平和正义。”
他的表情和声音又变回以前自己独有的不带感情，这种变化当然不会逃过观众的眼睛。
【哦吼？变/声器/关了？】
【呀？情绪切换真快，主播真的不考虑当演员吗？】
【优质主播，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我们一起相聚在这个直播间听故事。】
【不是，主播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对啊对啊，刚才那个情况，真的是鬼上身吗？】
【主播你自己有故事吗？说出你的故事。】
……
陈墨白看了看不断滚动的文字，依然没什么表情：“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不早了，我去吃点东西，大家明天见。”
这一次，鼠标终于听话了。
陈墨白关掉了直播间才知道，他的粉丝数已经从十几个变成了几万个，而当场直播的礼物流水更是一个他想都没敢想过的数字。
陈墨白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些流水可以兑换的现金金额，然后决定让自己吃顿好的。
于是他拿出一包方便面，又拿了两个鸡蛋去厨房煮面了。
对于直播间粉丝数和礼物流水增长之快，陈墨白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太清楚这些粉丝和礼物是怎么来的，今天能有这些，明天让他自己讲故事，就不可能还有这么多。
他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如此异常的数据，让北斗平台官方直接懵了，以陈墨白往日直播的情况，稍微有点规模的公会都看不上他，更何况是官方。但是今天这个数据，让官方不得不重视起来。
官方负责人对比了陈墨白从开播以来每一天的数据，又特地找了几天的直播回放和今天的做对比，然后专程开了个会。
会议内容不详述，中心思想就是，陈墨白这个直播间，是否涉及宣扬封建迷信。
北斗直播平台是允许讲灵异故事的，但是宣传封建迷信这个界限很难评定，几个官方负责人开会之后，一致认为，比起今天的直播内容，陈墨白之前讲的民间传说更容易被评定为宣传封建迷信——毕竟之前讲的都是鬼怪的故事，今天讲的是人的故事，虽然其中有一段像是鬼附身一样的视频，但直播间没人相信，只觉得这是主播的手段而已。
当然，官方也不认为鬼附身是真实存在的，只当是陈墨白突然开窍，自己策划了一个小节目搞搞气氛。
性质确定了，面对这样一个爆火的实力型主播，北斗平台官方自然是不会放过，立即安排专门的负责人给陈墨白发邮件和私信，并且专门给他配了两个房管。
当然，这些陈墨白是不知道的，他刚煮好面，端到餐桌上，将一双筷子竖直插进面碗，然后将面碗放在自己的正对面。
过了十分钟，面已经快冷掉了，陈墨白才重新端回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泡面对于现在的陈墨白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他平时会去市场批量买一堆馒头放在一个小巧的车载冰箱里，每顿一个馒头配开水，再吃几根榨菜丝，基本上可以坚持一整天。
辞职之后的陈墨白并没有太多的工作量，讲故事这种事情其实相对之前的工作也并不费脑子，所以在吃这方面，他尽可能省一些。
刷了碗之后，陈墨白没有再继续直播，今天的时长虽然不够，但是他需要休息一下，鬼附身对于陈墨白的身体影响相对不算大，但并不代表没有，如果不能得到充足的休息，他很难保证第二天正常直播。
入秋的天气逐渐寒凉，陈墨白缩在被子里，仰头看着关灯后漆黑的顶棚。
耳边好像还回响着陈美如的声音，在讲述着那个故事。
他很能理解陈美如在那样的情况下还选择活下去。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个横跨了一个多世纪的论点真的还适用吗？
有人说，这首诗其实还有后续：“抛后方知晓，如若没生命，爱情哪里找。”
人生不只有爱情，也不只有自由，战争时的自由并非是个人的自由，是一个民族不沦为被统治的自由，太平盛世，更多的时候，就只是个人的自由。
陈美如那四年，确实没有自由，也没有爱情，可是她比谁都明白，她的生命，不该为了不配称为爱情的爱情而终结，也不该为了一时冲动的自由而终结。
去死很容易，活下来才最艰难。
陈美如或许只是不想把这种艰难丢给真正爱她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还爱着陈墨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