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降落在应天府,让全城都蒙了在一片洁白之下,晨起的百姓拿起扫把各扫门前雪,呼出的白气衬托着初冬的寒冷,卖早点的小贩叮叮当当的推车走在大街上,传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构成了一副忙碌的市井画像。
余京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推开门,一股冷气灌了进来,冻的他打了个冷颤。
“老钱,早饭好了没有!”
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听见余京喊,从前院跑了进来,笑眯眯的回到:
“小老爷,厨房将早饭早都做好了,就等您起床呢。”
余京点点头,自那天余京被封爵以后,朱棣在玄武街赐了一座宅子给他,同时送来了十几个仆人,这个老钱现在是府上的管家。
“这该死的天气越发的冷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冻死在路上…”
余京的心头蒙着一丝阴影,明天他就要随军南下交址了,张辅的求援奏折一道接一道的发到应天,朱棣无奈下只能选择在冬日发兵。
带兵将领的人选在大朝会上吵了十几天才最终决定,由沉稳持重的老将孟善挂帅,永昌伯余京为副。
余京作为大军的副将这个决定是朱棣抛出来的,当时朝堂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同意,认为他年纪太小资历太浅,完全就是胡闹。
但朱棣没有松口,交址地形复杂疫病横行,他看中的是余京高人弟子的身份和鬼神莫测的医病手段,最终在满朝文武的反对下,朱棣力排众议,将此事定了下来。
此时奉天殿中,朱棣正在和太子朱高炽商议此次出征的军务。
“父皇,余京作为副将,真的稳妥吗?”
朱棣揉揉脑袋,这已经是他最近听到的第无数遍这个问题了,疲倦的说道:
“无妨,孟善老沉持重,军中大事有他我放心,至于余京,我还会给他再派一百名医者随行,让他主管军中疫病就可。”
大胖子朱高炽闻言皱皱眉头,他监国多年,可不是不谙国政的雏儿,深知朱棣是想用神仙弟子的名头稳定军心,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翌日。
天刚蒙蒙亮,余京就已穿戴整齐,高挑的身材配上一套将军铠甲,倒也相得益彰,跟随朱棣派来的侍官沿着街道疾马狂奔。沿途的百姓看见迎风招展的余字大旗,先是纷纷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这不是献上灭痘法的余小仙人吗,怎么,这是要出征了?”
“是啊,永昌伯看来不仅会治兵,打仗也肯定厉害,要不陛下也不会派他出征啊……”
………
天灰灰的,大概是要下雨的样子。
大军南下已经十日有余,由于张辅那边疫病严重,余京带领一百名医官和两千名军士走水路直奔交址,孟善率领大军走陆路支援,虽然比起水路慢上很多,但五万大军都走水路不现实。
游击将军李信站在船头,空气中掺的水,比起凤翔府老家边上小酒店里卖的酒还多。当年掺水的酒,应该说是掺酒的水,李信记得他爹喝起来时,都是一边喝一边骂,越喝也上火。那时候,自己老父应该从没想到还有作封翁的一天。李信咂咂嘴,现在倒是没人敢给他的酒里掺水了。
‘这鬼天。’
一年到头,水面上都看不见冰,可湿寒的空气依然能钻过皮袄、棉袄,透进骨头来,李信觉得南方比起西北的冬天还要冷一点。他在荆南已经有三年了,却还没有习惯过来。已经到了更南方的广西,情况还是一样。站在船头上只是过了片刻功夫,就已经手脚冰冷。
李信活动活动手脚,不知什么时候能调回北方去。看了眼岸上,每一艘官船,都是在十几名纤夫的拉动下,才能溯流而上。论起吃苦,他可远远比不上拉纤的。
“将军。”医官雷捷从舱里走了出来,脸色还是青白的显着病态,不过已经能在船上站稳脚了。
李信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雷兄,今天好一点了没有?”
雷捷挺直了腰,给出了一个有点勉强的笑容:“好得差不多了。”
治病救人的医官反而病了,像是笑话,李信却是笑不出来。看到雷简现在终于能起来走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那就好。”
“让将军挂心。”知道李信是个锯嘴葫芦,不会奉承人。点点头就当作安慰,雷捷也算是见怪不怪。
李信在荆南军中的威望倒也是十足真金,每每出阵都是身先士卒,下面的士卒都是服他。雷简也看到了,一起南下的几个偏将守备,在他面前都不敢有二话。
掠过水面的寒风吹得雷简抖了一下,抱着膀子搓了搓,“现在到哪里了?”他问道。
“前面就是兴安县。”江面上的船只多了起来,沟通荆、广的灵渠渠口,就是冬天也一样热闹。
“都快到兴安了?!已经进广西了?”雷捷吓了一跳,进入兴安之后,灵渠在望,就算是入了桂州地界。他在船上到底躺了几天?!只觉得刚刚离开潭州不久,怎么一下就到了桂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