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应天府静谧而优雅,全城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烟雾中,宛如害羞的少女。
长干里,泥马巷,一座独栋小院坐落在这里。
晨雾中,一个少年人正在院子里锻炼。
余京来到应天府已经整整两个月了,自从上次在皇宫给皇后娘娘治完病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朱棣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除了派人送来赏赐的一千两白银外,一直没有再召见余京,也没有再叫他给皇后诊治,好像忘了他的的存在。
余京的户籍和住处,还是郑和派人帮忙落实的。
对比余京倒没有表现得太过于失落,他对自己目前的定位很准确。
自己只是个流落海外的穷小子,一没显赫的背景,二没强大的关系,被人遗忘很正常。
大明朝的功勋贵族,文武百官,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唯一熟悉一点的郑和,上个月也被朱棣再次派遣出使西洋了。
其实余京原以为自己献上了宝玺,又帮徐皇后治好了病,应该能混个一官半职,最不济也能让人记住自己。
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不过余京并没有失落多久,他相信,凭自己脑海中超越现在六百年的知识,加上系统,出人头地只是时间问题。
而眼下最应该做的,是尽可能的熟悉大明朝的一切,让自己完全彻底的融入这个时代。
所以这两个月来,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他都在应天府的街道上转悠。
有时在繁华的长安街看商户和买家扯皮,有时在寥廓的秦淮河边看江水东流,鸟语花香。有时在应天府衙门外看各色官员进进出出,有时又会去寻常百姓家里讨一晚水喝,唠一唠家常。
这让他非常的惬意,原本因荒岛上的孤独,大海上的惊险而日益浮躁的内心,也渐渐变得温和而踏实。
……
玄武街,鸡鸣寺。
朱棣斜躺在一张素雅僧床上,悠闲的端着茶杯细啜,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老和尚,安坐在朱棣对面的蒲团上,轻轻的念着佛经,神态安详,很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双敲着木鱼的手,沾满了鲜血。
此人正是朱棣手下的首席谋士,靖难的最大功臣。
黑衣宰相,姚广孝!
“老和尚,你这成天吃斋念佛的,有甚么意思?”
姚广孝听到朱棣的问话,淡然一笑,停下手里的木鱼说道:
“贫僧前半生手上沾的血太多,现在,也该洗洗了。”
朱棣撇撇嘴,完全不像平常威严的形象。
“当初劝朕造反,要送我一顶白帽子的道衍和尚,如今也怕死后下地狱了?”
“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朱棣没有搭老和尚的话茬,自顾自的回忆着:
“当时朕还纳闷,白帽子是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白加王,就是皇啊!”
“你这老和尚,坏的很!哈哈哈”
老和尚呵呵笑了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里看不出丝毫得意。
“老和尚,听说过张三丰吗?”
“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他的弟子吗?”
姚广孝微微皱眉,停顿了一下才说道:
“贫僧不知”
朱棣突然猛的翻身坐起,把身后的李兴吓了一跳。
“朕知道,不光知道,还见到了人。”
佛堂内,朱棣一字一句的讲出了事情的原委,姚广孝的静静的听着。
当听到夺血续命四个字的时候,饶是见多识广的姚广孝,也皱起了眉头。
雪白修长的眉毛一颤一颤,显示出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如此手段,老和尚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未见过,难道真是张真人弟子?”
朱棣摇了摇头:
“不知道,所以那天之后朕就派纪刚秘密调查,两个月了,纪刚就汇报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死无对证”
……
泥马巷独栋院子里,余京正在挥笔疾书。
他有一个好习惯,每当有什么不懂的事情或者感悟,都喜欢记下来,慢慢琢磨。
正当他沉浸在精神世界无法自拔时,院子里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黑袍子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没有丝毫的见外,进门就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笑眯眯的让余京上茶。
好吧,来者是客,看在他一把年龄还出来化缘的份上,余京端上了早上刚买糕点,沏了一壶茶水。
可你化缘就化缘,能不能不要这么多话啊!
算了,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余京忍了。
可你一个和尚,和人讨论什么道法啊?
什么天道无情,道法自然,你一个和尚,道不道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释迦摩尼什么时候成老子的徒弟了?
老和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说了半个小时后,余京忍不住了!!
“大师…大师?”
“那个…小子打断一下,…大师你…
“是不是这里不太好…”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姚广孝一时没反应过来,楞楞的看着余京。
“小子略懂医术,可以帮大师看看,放心,不收费的。”
也不管愿不愿意,拽过老和尚的手就开始号脉。
姚广孝无奈的苦笑,这小子,好像拿自己当疯子了。
无妨,看病就看病吧,正好可以摸摸这小子的道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姚广孝不淡定了,号脉就号脉,你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臭小子,你叹什么气?”
余京一脸想说又怕对方接受不了的表情,扭捏了半天才严肃的说道:
“大师,你这身体……有大毛病。”
要是旁人这么说,姚广孝就当放屁了,他本身就有深厚的医学造诣,出家前也曾行脚江湖。
但这话如果是张真人弟子说的呢?
“什么毛病?!”
余京神情悲伤,眼神凝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顿了好一会才说道:
“看您一大把年纪了,我也不忍心骗你,早发现早治疗,你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没事,我一大把年纪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说”
“大师,你最大的病”
……
停顿了一下,余京突然大吼:
“就是太踏马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