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师徒两又聊了一下朝中局势。
张苍水感叹如今中枢有党争的苗头,做事越来越碍手碍脚。
“你知道那些人怎么说我们嘛?”
“那帮言官称我们于党。可怜你师祖从不结党营私,却被扣上党争的帽子。”
“我们文武一脉,从你师祖到你,一共也不过三人,就算加上你以前教过的宁王,也只是四个人。区区四个人都能被诬蔑成朋党。”
夏淳能从老师的言语中,体会到对方深深地无奈。
他们这支是朝中少有的一脉文官,虽然干着文官的差事,可从徒孙到祖师,全都是懂兵事的内行。
久而久之,有好事者就给张苍水等人安上了一个文武派的美称,取自能文能武之意。
文武一脉是朝中最特立独行的文官,也是唯一和武将们走得近的文官派系。武将们都很讨厌外行来指手画脚,因此每当有这种内行的文官来派遣兵事的时候,武将们也很配合。
也就是因为这样,张苍水等人逐渐被眼红狗污蔑成了文武党,意思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变成了文武官员勾结之朋党。
夏淳陪着对方发了一会儿牢骚,才开始转入正事:“恩师,您刚才说错了,只怕门中不止四个人,过些时日又要添一些小辈了。”
张苍水忽然两眼精光大盛:“存古(夏淳表字),你的意思是……”
“对,学生有意将那张灵收入门墙,而且那张灵又收了许观为弟子。”
夏淳颔首道。
张苍水瞬间脑补出一副六个人的画面。
按照道理来说,其实宁王算是自己的徒孙。如果徒弟又收了张退之的儿子做弟子,那么自己便又多了一个徒孙。
可是那张家小子,小小年纪竟然也收了一个弟子?
这岂不是说他张苍水的辈分又被抬高了一节。
就连自己的弟子这下也有徒孙了。
想想都觉得有趣。
张苍水赞许道:“不错不错,就是要多收一些门徒,才能将师门传承发扬下去。”
“你师祖总说门人少了些,我又没心思教徒弟。这件事情,你务必要办好。一定要把那张家小子列入门墙。”
说着说着,张苍水又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存古(夏淳的表字),没想到你这一手棋,还是一石多鸟之计啊。难怪你要支持那张灵和许观异地考试,收徒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夏淳被道破心思,胡乱谦虚了几句:“学生就这些谋划了,倒是让恩师见笑了。”
接着,张苍水又想起自己来平江府的最初目的。
好像就是为了张灵那份考卷而来。
这个徒孙不是写了一首半步镇国品级的诗文么?
在张大人的吩咐下,夏淳取来张灵的试卷,毫无顾忌地解去封印。
如今老师在此地布下结界,即便是诗文产生的异象,也不会被外界看到。
“恩师容禀,学生之前趁此卷墨迹未干之时,强行封印。如今解开封印诗文只怕是会延续之前被打断的异象。”
说着,夏淳便提笔挥毫。
一般情况下,有品级的诗文,成诗之后,即墨迹彻底干透之后,会短暂地显现出异象。
异象持续时间的长短,完全看诗文的长短。品级越高,异象出现的时间越长。
像这种半步镇国级的诗文,出现百来息的异象也不是不可能。
却说张灵那试卷上的封印被彻底解开,整张卷子彻底展开。
那些被镇压多时的诗意,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腾而出。
下一刻,一股股强劲的烈风从试卷中冒出。
朔风卷地,庭院中被带起无数浮尘,那两株桂树上的秋叶、花瓣,立刻就被薅掉大半。
可谓是冷风如刀。
紧接着,那股来自卷中的青色才气跟随着朔风四处飘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起初是只是一尺,很快便攀升至两尺。
三棵竹笋从卷中冒出,很快就抽芽长叶,化为三棵挺拔的翠竹虚影。
随后,一些胡乱堆砌的青石虚影也出现。
虚影逐渐凝实,那股才气立刻暴涨至三尺半。
霎时,这才气直接冲到四尺范围。
重峦叠嶂的虚影景象也瞬间浮现。
两人的视线原本只是聚焦在翠竹怪石之上,可自从山峦虚影显现,他们就恍若置身于一副浩大的画卷当中。
青山如黛,十万画屏。
悬崖峭壁上,怪石缝隙中,几株翠竹正迎着朔风傲然挺立。
场景虽然宏大,可视觉中心全在那几颗竹子上。
整幅画面由小及大,有点有面,这股诗意可谓是极其完整。
刚才只是异象显现在考卷外,而现在则是他们的意识被拖入到了诗文的内部景象中。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张苍水惊呼出声:“存古,你莫非是在诓我?这哪是半步镇国的诗文,这分明是镇国级的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