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必多礼。”
张希夷脸上露出了动容之色，装模作样的扶起了崇祯，轻叹一声，悠然开口：
“自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纵观历代王朝，皆逃不过一个盛衰轮回，抛却一些各自存在的矛盾之外，他们大多还有着一个十分显著的共同点！”
崇祯急声问道：“是什么共同点？”
“上层建筑远远超过了下层地基！”
张希夷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让崇祯脑袋发懵的话，后又解释说道：
“外在体现便是财政恶化，简单点说，是生产力无法支撑逐渐庞大的行政支出，造成这种现象的问题有很多。”
“无法削减的官吏，越生越多的宗室，农民手上的土地不断遭到兼并，进而减少......”
“......”
张希夷“吧啦吧啦”的侃侃而谈。
崇祯神色认真的听着，不是还赞同的点了点头。
比起朝廷大臣奏章上的满纸空洞。
张希夷这满满的全是干货，令他颇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内心一直重复着“原来如此”，“竟是这样”的感叹。
可是，这种感叹并没有持续持续多长时间。
“针砭时弊，岂是三言能够说清道明？革故鼎新，更非一年半载所能功成，若继续说下去，见到圣上久未下山，山下的大臣们怕是要等得急了。”
张希夷笑了笑，话也戛然而止，没有说尽。
卖关子的要义。
在于一点点的往外抖，让人尝到甜头，但又意犹未尽，才能吊足胃口，一下子说光了，当时是爽翻了，可以后便拿不出干货了啊。
“让他们等等也无妨！”
崇祯混不在意的摆了一下手。
张希夷莫名的摇了摇头，忽又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圣上看来，你的这些臣子究竟如何？”
“这......”
崇祯面色一怔，有些犯难。
张希夷大笑了一声。
“在我看来，圣上这些臣子，除了少数一些人外，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混蛋，一种是王八蛋，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蛋！”
听见仙人“口吐芬芳”，崇祯怔了一下，不仅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心情大快，拍手赞道：
“对！对！对！仙人说的极是！”
“朕早已受够了这些混蛋，与王八蛋，平时朕问如何防治边患，他们只会总结一句，夫筹边制寇之实着，在亲君子远小人而已。”
“他们自是‘清流君子，与之异调者为‘龌龊小人’，说来真是讽刺。”
“若问钱粮兵事，也是陈词空洞，东拉西扯，最后总能扯到道德之上，仿佛朕若修身养性，便能垂拱而治，四海靖平，气得朕是直想骂娘！”
张希夷在旁听得是暗暗咂舌。
这个崇祯......
怨气有点深啊！
当然，这也不难理解。
若他没有来到这个时空，十几日后，崇祯在煤山自挂歪脖子树时，身穿的蓝色袍服上便会写下流传千古的著名遗言：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
虽然此言，颇有甩锅之嫌，但也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痛恨文官，看来这些年也是深受毒害啊......
当然，一些文官确实不是东西，干得也非人事。
“大骂一通，圣上可是顺气多了？”
张希夷笑问道。
“顺气多了！”
崇祯微微点头，他发现这位仙人不仅有仙气儿，同样也有人气儿，让人敬仰之余，又不失亲近之意。
“寡人想请仙人出山，救我大明，还望应允。”
说完，他又再次深深一拜！
张希夷也没有立刻应下，只是说道：“圣上能否为我折来一截树枝？”
虽然有些不解仙人之意，但崇祯还是走到了远处，伸手折下一截树枝，回身交还。
“变！”
张希夷左手接过树枝后，右手轻轻一指，用了一个“指化”之术。
这门法术能让物体形质发生变化。
淡淡光华闪烁，这截树枝便在崇祯惊疑不定的眼神下，变成了一个金色的绳子。
“麒麟儿，快起来，别趴着了。”
玉麒麟懒洋洋的打了个响鼻，喷出道道神光，随后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
张希夷把绳子往玉麒麟脖子上一缠，打了个结，又把另一端递向了怔怔发呆的崇祯，笑道：
“圣上如肯屈尊降贵，为我这个山野之人牵一回马，我便与你下山又有何妨？”
崇祯抿了下唇，后又释然一笑，伸手接过绳子。
“如能挽救大明江山，不致天下百姓蒙灾受难，祖宗基业毁于我手，牵马又算得了什么？朕愿拜仙人为国师，一辈子执弟子之礼。”
张希夷笑了笑，翻身坐上麒麟。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崇祯点了点头，也不多说，牵着麒麟，后面又还跟着白猿，一起下山去了。
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为人牵马，实属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内心难免觉得复杂，感慨良多。
可是转念一想，又好受了许多，甚至有点窃喜。
自己牵的是马吗？
是麒麟啊！
如果仙人真能挽救大明江山，说不定史书还要夸朕礼贤下士，今日之事，也会成为千古美谈！
一如周文王为姜太公驾车！
所以，给仙人牵马......不寒碜!
张希夷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大点其头，不错，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帝了，懂得自我脑补了。
可惜他不知道，内心却是另有一番感受。
昨日自己还是平头百姓一个，顶多有些小钱，而今马上便要成为明朝国师。
这个身份跨度之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
感觉自己身体好轻，快要飘起来了。
好想笑啊。
可是，不能笑啊，我是仙人，受过专业的训练，面上要风轻云淡一些。
好吧。
稍微笑笑应该可以，不能太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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