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姑姑的小宅院还是她儿子孝敬她的,她的儿子是个出息的,原本在京州考上了类似事业编的岗位,但想着家中的田地铺子不能没人管,就回了卞和老家。正好许姑姑已经年老,他便拿了这些年攒下的银子给许姑姑置办了个小宅院。
佟君瑶和谢景宁随着许姑姑进了宅子,四方的院子略看没什么特色,可细一看都是细节到极致的讲究。案上放着文房四宝,陈设摆放的位置有定,几榻有度,器具有式。
“两位姑娘莫要嫌弃老身这小宅院,是来学艺的,条件艰苦些是必然的。”许姑姑显然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以前也有世家姑娘来到这寒酸地方嫌弃的不行。
“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姑姑肯教,我们怎么敢出言刻薄。”谢景宁上前挡在佟君瑶前面,对许姑姑恭维着。
许姑姑笑道:“姑娘,来我这儿可不是吃苦的,是学东西的,我不会薄待了姑娘。”
佟君瑶忍住笑意,这许姑姑绝对是鉴茶高手,一把年纪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还能着了谢景宁的道不成。佟君瑶绕开谢景宁到另一侧:“姑姑,说起来您这宅院干净雅致,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我方才瞧见女奴将蒸过的露水盛出,把屋内的陈设都擦拭了一番。”
“四姑娘瞧得真仔细,都是以前制香的小把戏。卞和有种花草清香无比,连结下的露水都有余香。经这老方法一处理,自然是成了好东西。”许姑姑道。
“姑姑是懂制香的,那也把这手艺教我们一些,待到以后进了宫用的香出自自己之手,能用的放心些。”佟君瑶道。
“也好。”许姑姑顿了顿道:“不过,这制香能悦人也能害人。老身不教害人,请两位姑娘谨记。”
“谨记姑姑教诲。”二人一同道。
许姑姑一上来就先将自己的规矩说明,每日要上四个时辰的课,做茶,插花,作画,制香四个课程依次循环。这让谭佳禾不由得想到在现代上的语数外,八个小时的课时。以为摆脱了九年义务教育和高考的折磨上了大学就没她的事了,没想到再活一回还是没逃过。
“以上种种就是来年开春前要习得的东西,关于宫中的规矩,老身会发一卷书到两位姑娘手中。每日都要背下来一页,老身是要抽查的。”许姑姑起身道:“两位姑娘稍等片刻,老身将做茶的器皿取来。”
看着旁边的谢景宁上了兴致,一看就知道背书这档子事她是头一回深度接触。而谭佳禾不同,上辈子背书背到崩溃,这辈子还要再来一遍,孽缘啊。
谢景宁见佟君瑶耸着肩,低着头,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戏谑道:“四姑娘若是背不成顶多是挨罚,这挨罚也是抄十来遍,抄多了就记住了。别白费力气去背了,伤神。”后两个字她拉着长调。
佟君瑶并没有怒,而是长叹了口气道:“宫规说是背给姑姑听的,但到底是做给旁人看的。我能做到守这些规矩,却拼了命也背不下。谢姑娘就不同了,背的下来,却不屑做这些规矩。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谢景宁反驳道:“我自会证明我比你做得好,同时也会让你知道与我父亲相比,你父亲就是德不配位。”
佟君瑶一听这话,一记眼神瞪到了谢景宁身上,她缓缓起身走到谢景宁面前道:“谢姑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你不想粉饰太平,那我也没必要和你讲这些客气。”说完佟君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谢景宁冷笑一下,说句实话她是没在怕的。佟君瑶的位份虽在进宫前就定好了,因为自家父亲是朝中重臣的关系一进宫就位居四妃。但这不过是因为她父亲,进了宫未必能斗得过自己。
不一会儿,许姑姑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女奴,她们手里拿着做茶的器皿和两卷书。许姑姑招了下手道:“把器皿和两卷书分给姑娘们。”
女奴将器皿为二人摆好,便退下了。做茶的物件佟君瑶倒是没那么好奇,就是想知道宫规有多少,她拿起书粗的一翻,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整整二寸厚的书,堪比古文解析教材。
“姑娘们就留着宫规慢琢磨罢,都是些死规矩,还是要学会些手艺才要紧。”许姑姑说着将器皿摆好。
随后着手操作道:“当下最得意的做茶手法是煎茶,主要用的还是姑娘们手边碟子里放的茶饼。做茶首先要备茶,将茶饼置于文火上烤炙,要受火均匀。烤得像蟾蜍的背,湿气差不多就散没了,香气也出来了。”
经许姑姑一烤,茶饼的茶香气在屋里散开了。下面的二人也跟着做,可佟君瑶觉得自己好像差点火候,只能保证茶饼不被火烧没了。只见许姑姑将烤好的茶饼放入器皿:“这是防止其香气散发,等到晾凉了研成末,再剔除粗梗。”
许姑姑弯腰一看佟君瑶的茶饼,叹气道:“你的茶饼都烤糊了,老身说了,要烤得均匀。罢了,先放下,看老身怎么做的。”许姑姑将方才的步骤又重复了一遍,才算学会。
一旁的谢景宁自顾自的做到了下一个步骤,还端过来显摆了一番。佟君瑶也没法,只能埋头苦练。接下来的备水,生火煮水,调盐,投茶,育华各个都是谭佳禾听都没听说过的,更别说做。大半天里,她被做茶弄得晕头转向。
过了晌午,下了学。秋蝉在旁等佟君瑶已经等得睡着了,佟君瑶轻轻将她摇醒道:“秋蝉,我让你去问的事,有眉目了吗?”
秋蝉睡眼惺忪的看着佟君瑶,伸了个懒腰,道:“问到了,姑娘去饮绿宴那日,确确实实和谢姑娘发生了口角。”
前日里,佟君瑶和佟老太太曾谈论在饮绿宴落水一事,佟老太太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佟君瑶听到了心里。随后,就让秋蝉托人去打听。佟君瑶不免出了冷汗,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坐在自己旁边,还若无其事的一起学艺。论说两家还是世交,这说出去谁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