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南公府的段公爷为何会爽快的答应这门亲事,那是因为段公爷和人投了个铺子,明面上是做布材生意,实际上是偷渡官布拿出去贩卖。前些日子被查了,要交一大笔银子作为赔释。正好让佟焉盛撞了个正着,可用佟君涵的嫁妆填窟窿。二夫人也是使了些手段,将这些事都一一查了出来。
“瑶儿,你三姐姐的事大概里是就这般定了,但我看你还有所疑虑。”佟老太太道。
佟君瑶想了想,道:“并不是疑虑,是肯定。孙女觉得段公爷势必会咬住不放,家中还有那么大的窟窿要填,他怎么可能放弃三姐姐的嫁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佟老太太觉得其言之有理,想听下文。
“这烫手的山芋是二叔亲手捧上来的,自然要他认栽,也要让段公爷自食恶果,更不能毁了三姐姐清誉。依我之见,先让二叔去退亲,是上了门直说的那种。按照段公爷的脾气秉性,可能会将二叔打出门外,大闹一番,此时就是二叔认栽。”佟君瑶细细道。
“那段公爷呢?”佟老太太道。
佟君瑶轻笑:“至于段公爷,他最怕什么就让他撞到什么。”
佟老太太指着佟君瑶:“鬼机灵,可有你闹得。”
二夫人和佟焉盛大吵的事已经传到了佟君涵耳朵里,她没多说什么,就起身去了吉安堂。
此时,佟焉盛神情呆滞的坐着。见佟君涵来了,少许回过了神。
“父亲礼安。”佟君涵看着佟焉盛眼中无一丝波澜。
“你来了。”佟焉盛道。
“父亲,您可知您有多久没同母亲一起用过饭了。是从我记事起,那我现在又有多大年纪了。”佟君涵没有在问佟焉盛,而是一句一字的告诉他。
佟焉盛抬眼看看佟君涵:“长这么大了,十七八岁。”
“想必我长这么大,在您眼里还没有在段公爷那儿值钱。”佟君涵没有责怪和质问的语气,她的声音很平。
佟焉盛说不出话来,他想开口说却又发现很无力。
“母亲与您结发为夫妻,您对她又有几分真意。那丧了命的王姨娘,成了孤儿的弟弟,在您眼里又占几分?如今,您要卖了我换取安稳,想来我也是值了钱的。但您可知,翎南公府现下是滩污泥,染上便洗不掉,后患无穷。”佟君涵还是语气平平,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佟焉盛勉强开口道:“涵儿,父亲是希望你好的,真的,父亲想你能衣食无忧,后半生不用为了生计而愁苦,父亲不必为此担忧啊。你母亲,是我三媒六聘娶回家的正妻。可若不纳王姨娘入门,就只有咱家没有独子,那是亲族之间都要低人一等的呀。”
佟君涵没指望能点头自己父亲,又道:“凡事,您都是为了家族好,为了自己好。整日里殚心竭虑,也考虑不到我们。现下,女儿自己做了主,告知父亲一声。我应了沈昌郡公府的婚事,不久会有人上门纳采。翎南公府的事,还望父亲为自己处理好。”
说完佟君涵就出了吉安堂。
佟焉盛僵硬的起身:“备车,去翎南公府。”
傍晚,佟老太太和佟君瑶用完饭,坐在一起说笑。
“老太太,白日里,二老爷去了翎南公府退亲。”魏姑姑道。
“如何了。”佟老太太道。
“二老爷说完,段公爷也没说什么,二老爷就回来了。但就刚突然登门,说是讨说法,人已经来了,二老太太也在前厅了。”魏姑姑道。
佟老太太道:“瑶儿,你去。魏姑姑你再叫上二老爷和二夫人,话还是当面说明才好。”
“祖母,我去真的合适吗?”佟君瑶一愣。
“去吧,你见识见识去。”佟老太太道。
“好,孙女这就去。”佟君瑶同魏姑姑一起走了。
前厅,段公爷一副得了天理的架势坐在二老太太侧边。
“二祖母礼安,祖母刚刚歇息了,特让我来同各位长辈一起把事说明。”佟君瑶作揖道。
段公爷瞥了眼佟君瑶:“佟家家大业大,难不成有事要个小姑娘说了算?”
“段公爷,这事我说了不算,只不过是得了几分道理,才敢上来说话。”佟君瑶道。
段公爷横了一眼,不再说话。
此时,二夫人和佟焉盛也到了,分别入座在两旁。
“这人都到齐了,我总能要个说法了吧。你家同我家说好的亲事,也是佟二老爷连声说好的。说退就退,是把我家翎南公府不放在眼里?”段公爷提高音量。
二夫人并不想开口,因这事不是由她而起,也只见得她瞪了一眼佟焉盛。而佟焉盛也自知理亏,无法辩驳。
“那段公爷想如何?”二老太太隐忍怒火。
“自然是把亲事成了。”段公爷冷哼一声。
二夫人坐不住了:“那不能够,你家是如何我们清楚得很。打一开始这亲事我们就不在考虑,何来成了这一说?”
“二夫人,是你官人求着我来成这亲的,现下你们说反悔就反悔?我翎南公府还容不下你家三姑娘这尊大佛?”段公爷道。
二老太太已是气得脸色发青,佟君瑶上前去为二老太太顺气,后又道:“段公爷此言差矣,我家这不叫反悔,是看清了。这卞和可以说人与人之间是没什么遮掩的,随意往深了打听谁家纳了妾,谁家赔了钱,谁家贪赃枉法可是明面上摆着的。”
段公爷一惊。
佟君瑶细细道:“好巧不巧,我二叔刚与家中人说完。便开始着手打听,翎南公府的老公爷是个大善人,是没错。可段公爷你,可就败了老祖宗的德了。纳了妾,赔了钱,还贪赃枉法。打量着把我们佟家当枪使不成?我家自古有个规矩,佟家姑娘宁愿嫁与清贫家人穷苦一生,也不与贪赃枉法之人苟且。”
“成何体统!这是你能对长辈说的话?再说,我家何来贪赃枉法一说?不要血口喷人!”段公爷气急败坏。
“我是代祖母传话的,多有得罪。既然您是长辈,当然不能让我一个晚辈冤枉了不是。说话一项要有理有据才是,秋蝉拿上来吧。”佟君瑶道。
只见秋蝉拿来一个盒子,佟君瑶将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都是告状的帖子,一封封都是我家查来,花了点银子买过来的。上面白纸黑字的写明了翎南公府的种种罪行,段公爷,官府和这些布贩子可是冤枉了你或是告了黑状?”佟君瑶上前问道,并将帖子递到段公爷面前。
段公爷被吓得直哆嗦,话都说不出了,只好作罢。
“来人,将你们公爷扶到马车上载回府,好生歇着。”佟君瑶心想这就是个草包,还不如趁早回家去。
段公爷被人扶走后,二夫人上前握住佟君瑶的手:“好孩子,多谢了,二婶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多亏有你。”
“二婶不必这般,我也是替祖母传话,要不也没这底气。”佟君瑶道。
“你二婶说得是,要不是你,就刚刚那泼皮再说两句,都能把我气个半死不成。”二老太太道。
佟君瑶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看着佟焉盛,便上前道:“二叔,祖母也有话让我带给你。父母之爱,夫妻之乐,儿女之福您都是一样不缺的。但偏偏不珍惜眼前,您有的都是少些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您要明白。”
这不是佟老太太的话,是谭佳禾想说的。她羡慕的,是别人随意可以拥有的。她看到佟焉盛的所作所为,内心还是动摇了。
“二叔知错了。”佟焉盛缓缓道。
二夫人听到佟焉盛认错有了些许动摇。道:“明日,你同我一道去郡公府商议婚事。”
说完二夫人便走了,佟君瑶也行礼告退。
回去的路上,她好像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没有那么轻松。这是家长里短啊,将来是何情形还未可知。她想到淮安王是如何的,皇上呢,又是怎样的。她能像佟君涵那般有决心有底气吗?她与二位素不相识,也许曾经见过,但有记忆的不是她,是佟君瑶。
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姑娘你怎么了?”秋蝉道。
“没怎么,就是累了。”佟君瑶笑道。
“那就回去早些歇着吧,听二夫人说这两日亲事就定了,再又过几日三姑娘就出阁了。”秋蝉道。
佟君瑶若有所思道:“二婶买来的那些告状帖子,务必要原封不动的归还回去。”
“为何,咱们是花了银子的。”秋蝉不解道。
“送回去并不是送回原来的地方。”佟君瑶道。
“那是?”秋蝉越来越不懂。
“官大一级能压死人,若是状往上再告一级,又是涉及官用物资,那是大罪,交了赔释也是徒劳。”佟君瑶道。
是了,翎南公府的好日子到头了,这也是为了日后以绝后患,赶犬入穷巷,必遭反噬。
第二日,二夫人和佟焉盛便去了沈昌郡公府定了亲。两家选了日子纳采,随后的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也都顺利进行,定在了下月初三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