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见我作降妖师打扮,放下心来,回礼道:“茅山徐大。这位师父,异路相逢,也是有缘,就不打扰了。”念动咒语,那僵尸止住了步,立在当地不动。
那小童儿好奇,冲我道:“这位小师叔擒住了什么妖怪?妖气这么重!”
我说:“我和我师妹刚收了一个人妖,妖气还没散去,所以味还重些。”
“人妖?人也能成妖?死人要么成鬼要么做僵尸,怎么会成妖?”小童子摸着脑袋,大惑不解。
“《西游记》看过吧?白骨能成精,人咋不能成妖?这成妖的人还大多是活人,咱中土少见,东南亚很多。”我也是道听途说,今天便顺口胡扯。
“噢,这样…”小童子有些佩服地,用崇仰的口气道:“还是做降妖师威风!哎,我这一辈子恐怕只能跟僵尸打交道了,无趣无聊,乏味得紧。”
那道长闻言很是恼怒,道:“小二,你懂什么!咱们茅山法术,降妖除魔都是微末之技,练至精熟,可以通神。至于押尸,也是一项高尚的工作,助这些亡魂返归故里,亲人得以心安,是何等的功德!小孩子要踏实做事,不可好高骛远。”
“师父,你真会降妖还是只会说说,你说过千万次,我可一次也没见你捉住妖怪,日常只会摆弄这些尸体。哎,连赶路都只能在夜间,见不得日头,见不得人。除了师父你,我都大半个月没见个活人了,可不无聊乏味得紧嘛。”
这道长看来也就四十余岁年纪,居然说什么降妖除魔是微末之技,把茅山道术吹上了天,我心下便有些不忿。这赶尸之术,才是微末小技,向来不入师父法眼,日常也曾教导于我,我便有心要露些手段,要他服我,再者,连日行路无聊,也有心逗杏儿一笑。乃在掌心里暗捏个诀,弹指点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为首僵尸的符咒为我所控。
我心念一动,那为首僵尸忽转过身来,跳到徐大身前。其余僵尸如影随形,将徐大团团围住。
徐道长面现讶异,忙偳动法术,不料全无灵验,众僵尸不再受他掌控,缩小包围圈,一下下逼近过来。
“格老子儿,要造反?”徐道长没弄明白状况,心里也有点慌,持剑念动咒语,剑尖嗤的一下射出一道火焰,射向为首僵尸额头。
这招如同武林高手的点穴,能令僵尸暂时发蒙,他右手又抓了一张符咒在手。
孰料这僵尸竟侧头避过了。
连我都有点蒙圈。
小童子在圈外大喊:“师父,要不要来点童子尿?”
眼见众僵尸更紧地逼迫过来,徐道长也不由惊慌失措急道:“还用说?还不快尿!”
小童子拿一小壶,解开裤子,嘴里咕哝着:“啥子高深法术,不及小爷一泡尿灵验,危难之时,还是要小爷出手,这纯天然绿色无污染,巅峰能量,无限畅想,汽车要加油,你要喝宏牛…哎呀,师父,一着急尿不出来了…”
“挤也要挤出来…”
“小兄弟,还是我来吧。”我见时机差不多了,上前道。
“多谢小师父!”小童子满眼都是敬佩之色。
“咪哩哞尼哄…”我煞有介事地念动咒语。
居然我的咒语也失灵了。
僵尸们已把道长扑在身下。
救命!
“咪哩哞尼哄!”我再念。
额上汗出。糟糕,这帮僵尸太不给面子了。
忽然一曲箫曲如天籁之音,悠悠传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那箫曲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呜呜咽咽,闻来令人肝肠寸断。
众僵尸都停了手,不自觉地放开徐大,站起来,怔怔地走到奏箫人身前,听得如痴如醉。
我、徐道长还有小童子也都怔住了。
只见杏儿独坐马上,持了洞箫,忘情地吹奏。
那一众僵尸居然围拢在杏儿四周,席地而坐,有的以手支颐,有的端坐凝神,有的痴痴傻傻,有的低眉沉思,有的在忍不住擦眼泪。
哎,这一场生啊!
他们都曾经生而为人,或为人父母,或为人子女,在这世上行走了若干年,一朝辞阳赴阴,总有万般难以割舍,总有诸多不忍离弃!
奈何!
人有悲欢离合!这悲欢刺人心痛,这离合伤人肝胆!
但愿人长久!何曾有长久,不过南柯一梦,到头来,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