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炳一早便起了,来到宫内候旨召见。
昨日,夫妻二人睡到日坠黄昏才起,当夜陆府大摆筵席,石头和嬷嬷,还有黄杜贤一家,等等,都来赴宴,吃喝的尽兴,临近子时才散。
今日,怜秋一早便将陆炳收拾利落,一起用了早饭,两人依依作别后,陆炳便骑马到了乾清宫,等待嘉靖皇帝召见。
陆炳坐在乾清宫花圃内,一个凉亭中,凉亭八角八棱,每个角下都悬着巧妙的石铃,随风轻摇。
凉亭中的横梁上描金绘彩,均是奇珍异兽,奇妙欢腾。
凉亭下是一张石桌,雕刻有纵横各十九条线,交叉三百六十一个点的围棋盘,在石桌的四角各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石盖,一点即可翻开。
打开之后,两边有黑白两色的棋子各一副,黑色是玛瑙,白色的是汉白玉,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黑白子加起来正是围棋点数——三百六十一枚。
陆炳坐下后,顺手翻开石盖,捏起手边一枚黑子,这边冯保已经笑眯眯的奉上一杯新茶。
冯保轻轻放下茶碗儿在陆炳的左手边,便笑着说:“陆大人,您可是清瘦了很多,咱可想死您了。”
陆炳也笑着道:“你小子嘴越来越甜了,可别学的和你师傅一样油嘴滑舌啊!”
“那哪儿能啊!”冯保清秀的脸上露出羞涩,抿嘴一笑道:“咱师傅也很实诚的,他这是要伺候皇上修行走不开,不然老早就去园子门口迎着您了。”
“好好好!”陆炳大笑:“听你这么也说,心里亲切多了!”
陆炳说着在棋盘中间的“天元”落下黑子,道:“来,等着也是等着,陪我下一局。”
说完,陆炳左手端起茶碗儿,右手捻着茶碗盖儿,刮了刮茶沫儿,抿了一口。
“嗯,好茶,这是有年头的茶饼了吧?”陆炳问冯保,见冯保还站着,便皱着眉头,用嘴呶了呶对面道:“坐下啊,陪我下一局,说说话,聊聊天,皇上打坐还得一会儿那吧?咱不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啊!”
冯保嘴里说着“不敢不敢”,却还是笑眯眯的挨了小半个屁股坐下。
陆炳见冯保坐下了,满意的点点头,又抿了一口,还是问道:“这是普耳吧?皇上不是最爱绿茶的吗?”
“是啊!这不是倭寇闹得凶,今年御供的绿茶少了,狮峰龙井更是少之又少,得给皇上省着点儿,所以给您弄了这个。”冯保知道陆炳脾气随和,便笑着直说了,不过最后还是补了句:“您可别见怪啊!”
陆炳不在意的摆摆手,表示无妨,道:“这个普耳也挺好,其实对于我等来说,比绿茶还难得,云南那么老远的地方,还多彪悍好斗的山民部落,商队来回一趟不容易,这么好的茶饼,一般商队恐怕都不好收到,也只有皇上这里有的喝。”
冯保点点头,微笑道:“是啊!这也是御供的茶,二十年的普耳陈茶饼,云南地方上进贡来的,号称什么龙圆花团,说是七两压成一饼,七饼就这一包,皇上也不爱喝,就一直放着,您要是喜欢,以后来咱都给您煮这个。”
陆炳点点头,再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儿,道:“都行,我不挑,这个喝着也行,还甜滋儿的,放了糖吗?”
“大人真厉害!”冯保夸张的挑了个大拇哥道:“咱是怕大人不习惯那味道,煮的时候便学人放了些糖。”
陆炳见冯保拍马屁拍的太夸张了,便笑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指着棋盘催促道:你落子啊!我都下了半天了。”
冯保也不敢提醒这位爷是他刚才问了半天,自己只顾忙着认真回答,所以才没有落子。
冯保缩了缩脑袋,捏着一个白子,落在角落边星。
陆炳见冯保开局中规中矩赞道:“呦,你还真会下啊,我还以为能欺负你一把。”
冯保谦逊笑道:“咱只是会这一手而已,不如大人啊!”冯保指着陆炳落在天元的那颗黑子道:“大人开局如此霸气,气势十足,必是高手!”
陆炳笑骂道:“你小子讽刺我呐?谁不知道“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你是骂我草包吗?”
原来,围棋入门口诀中,“金角银边草肚皮”乃是入门中的入门,讲的是是围棋棋子放置的位置不同,其效率也相应不同,围棋以围地多少决胜负,围相同的地盘,角部需要的棋子最少,边部次之,中间位置最多,因此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
果不其然,陆炳和冯保的交手,很快以陆炳败下阵来结束。
冯保其中一再想让陆炳,可是没想到,让都无处可让,原来陆炳除了知道“金角银边草肚皮”之外,实际上对围棋可谓: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如此,一早上的时间,便在陆炳和冯保的“厮杀”中,悠闲的过去了。
而这其实,也是陆炳故意为之,寻求的一种放松,因为陆炳知道,皇帝召见他的一瞬间,也就意味着,他回京后的第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这种有限的悠闲,果然无法长久,就在陆炳和冯保战斗正酣的时候,一个让陆炳厌恶的声音响起:“呦,这不是陆千户吗?何时回京的呀?也不说一声,本座好去迎接啊!”
陆炳微微皱眉,寻声望去,只见陈洪圆圆的脸上,荡漾着无比欢喜的神色,正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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