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早就认识我了？”
“对。”
“那寒天峰上就不是你第一次见我了。”
“嗯。不过对你来说是的。”
“那倒也是，毕竟我全忘了。不公平，你全都记得。”
“哪来的不公平？四岁也就刚刚记事，没有那么多可记的。”
“也对。那咱俩之前，关系好么？”
“……不好，你赶我走来着。”
“那看来我小时候脾气不太好。”
“逗你的，那时候你和你母亲其实住的比较隐蔽，离其他人都很远。平日都是族长领着我，带着清伯给你们送饭。天天见，天天一起吃饭。”
“为什么每次都是领着你？”
“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下任族长了。”
老人家做饭实在催不得，所以在饭菜端上桌之前，两人聊了很久。期间遥知起身要去帮忙的，他怕再多等一会儿，阿岚会饿晕过去。结果就是被阙清的拐杖赶出了厨房。
最后一道菜被端上之前，褚庭岚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师父为什么从未带我回来过？”别说回来，连提都没提过。
遥知说：“不知道，你突然就被带走了。为此我茶不思饭不想了好一阵。”
“你四岁就开始不正经了？”褚庭岚怼他。
遥知嘿嘿一笑：“你猜。”
刚好最后一道菜上桌，阙清放好了拐杖也落了座，褚庭岚就闭了嘴。但遥知却在动筷子之前，腿上挨了第三下。
阙清吃饭时，身体都尽量绷得笔直，好像回忆起年轻时，人也跟着回到了年轻时。
他大部分时间都糊涂着，字里行间都当对面坐着的是两位小朋友，只有遥知惹到他发火骂人时，才突然又像是清醒了过来。
为此褚庭岚整顿饭的时间基本上都盯着他了，一方面是在回忆这张脸，一方面又在纳闷他到底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
晚饭吃到最后，关于清伯关于小鼓，褚庭岚始终是没能挤出些许回忆来。他只好作罢。
但他对某些流程却意外得觉得无比习惯，比如遥知习以为常的收拾碗筷，阙清不再像之前把他赶出厨房那般，而是安稳坐着，且为了给遥知腾地方，特意将凳子挪了挪，挪到了褚庭岚这边。
褚庭岚以为清伯要找自己说话，本来想起身帮忙的，这会儿又只好乖乖坐好。这一坐，他便觉得，好像一直如此，哪一次他都没有起来过。
好像本就是这个样子，几十年前的每一天都是这个样子。
清伯确实说话了，开口第一句便问：“今日疼了吗？”他声音柔和了些，带着一点疼惜。
褚庭岚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清伯大概又是对着曾经那个小小的他说的，那时他不会抑毒，每隔几日便要毒发一次，有时候还会连着来，疼上一天也有可能。
这种情况持续到师父带走他一年之后，才终于找到了有效减少痛苦的方法。
“不疼，清伯，我现在不会那么疼了。”褚庭岚轻声回话，像是一种温柔的安慰。
清伯点点头，嘴里念叨：“没疼就好，没疼就好。不会那么疼了？好点儿了？”
褚庭岚道：“是，好多了。”
清伯仍在点头：“那真是好，太好了！我就说，别让小遥知用那什么渡来之法，万一你的痛苦没减轻，反而变成你们两个都中了毒，那可怎么办。”
从褚庭岚的位置，能看到遥知一半的背影，那背影此时正在不远处忙碌，无暇顾及厅里的事情。褚庭岚看着那个背影，听到阙清的话，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清伯？什么渡来之法？”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自己不记得吗还要问我？”阙清仍然当他是当年的岚岚，又道，“不还是你哭着闹着不愿意，把小遥知赶走了。为此他伤心了好一阵呢，后来……后来怎么了来着？”
也许是记忆回想到了褚庭岚走的时候，跟眼前的场景有了冲突，阙清表情显出疑问，盯着褚庭岚好半天，又忽地眼睛一亮：“岚岚回来了啊！”
……
褚庭岚点头应着，再没问什么，阙清偶尔清醒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手搭在拐杖上便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遥知收拾妥当再出来时，发现褚庭岚正倚着厅门看着他。
遥知笑了一下：“站了多久了？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褚庭岚没接话，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就问：“渡来之法是什么？”
遥知倒是不以为然，走进大厅发现阙清已经斜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便把声音放轻了回道：“没什么，老族长想得办法。那时候你那么小，毒发太痛苦了，便想着渡给我一点，帮你分担分担。我不是说了么，你曾经赶我走来着，就是因为这个。”
褚庭岚面色沉着：“为什么是你？你明明和我一样大！”
遥知又道：“阙氏历任族长，都是选同辈中仙力最强最多的那一个，为了维持仙障。老族长那时即将退位，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可我……可，不是说，我是云珼的人么，我应该也算半个仙体！”
这话褚庭岚说得没底气，他自己也想不通。活了二十多年，要是他有仙力，也不至于找个师父带走他，帮他抑毒陪他修仙。
果然，遥知解释了他心里的疑惑：“那时候真是太小了，我见到你开始，就没见你用过仙力。后来大一点，和老族长说起过，他说公主出云珼时就带着你了，没人见过你爹，更没人知道，云珼公主什么时候成了亲……”
褚庭岚听懵了：“所以，我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云珼之人更不知道了。怪不得没有仙力，还可以交给别人，离开阙氏。”
“阿岚！”遥知拽了他一把，对上他的眼睛，郑重道：“无所谓的，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管你到底来自哪里，你永远是我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