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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五 下山(1 / 1)

两个月后。

天还没完全亮起,褚庭岚迷迷糊糊睁了眼,看了一眼隔壁空空的床铺,才意识到刚刚朦胧中听见门扉的吱呀声不是幻听。

他四下看了看,一切如常,除了不见了的少年和那条狐裘围巾。褚庭岚披了棉袍走出门,外面又起风雪了,这次不知道又要刮多久呢?他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风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能看到什么。

良久良久,褚庭岚哆嗦了一下将棉袍拉紧,转身准备开门回去。手刚碰到门边便顿了顿,然后他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的雪地上,那里有几个字,在越刮越猛烈的风雪里顽强保持着自己的笔画——遥知。

“哎呀对了,一直想你不愿说话,却没想过你愿不愿意说出你的名字。”褚庭岚盯着那两个字,自语道。

时间在寒天峰上似乎也会被冻住一样,褚庭岚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然而须臾间又是五年过去了。终于有一天,师父的身影出现在了牵云线。这天褚庭岚刚好从冰柱上下来,就见师父站在自己的寒舍门口,一边东瞧西看一边用手缕着自己的发尾,嘴里念叨着:“不错不错。”

褚庭岚慢悠悠走过去,语气里全是怨念:“您老人家想起我这个徒弟来啦?”

“呔!徒儿放肆,怎么跟为师说话呐?”师父轻咳两声,“为师就是去睡了个大觉,睡过头了。”

睡了个大觉......褚庭岚无语,转身就是一个飞踢,气旋卷着雪花快速朝师父涌去!师父也似是早有防备,侧身一闪,那在空中乱舞的雪花一片都没沾到他宽松的长袍。

“好徒儿,不厚道。为师那么想你,你怎么一见面就踢我?!”师父正说着,褚庭岚一掌已经朝着师父的面门拍了过来。

“哎你这臭小子,我话还没说完呢。”师父左袖一挥,挡开这一掌,右手心却早已有一团凝聚的内力,手掌一翻推向褚庭岚。

“您还好意思说想我?我以为您早忘了山里还有个徒弟呢!时间再久一点,我都快以为您驾鹤西游了呢!”褚庭岚也不惊,急退两步,避开师父的攻击。

“臭小子,不带你这么咒师父的,没大没小!”

......

两人见招拆招,足足打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师父饿了饿了,不打了!的喊叫声中结束。待褚庭岚准备好一桌吃食,两人终于都冷静下来,师父才指了指靠着最里面一面墙的木床道:“看来我徒儿自己在这寒山中一点儿也不寂寞。”

褚庭岚默默盛着汤,没说话。

师父又问:“第一课完成了吗?”

“完成了。”

“用了多久啊?”

“三个月多。”

“倒是比我预料的久了点。”师父失望地撇撇嘴。

褚庭岚继续盛着第二碗汤。

师父接着问:“在这山中,遇到什么事了?”

褚庭岚心里默默叹气,他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早就想将寒天峰上发生的一切告诉师父,他天天盼着有一个身影能突然出现在牵云线上。可如今终于盼来了,却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到此刻,竟是耍了些小孩子的委屈脾气。待到师父这句话一问出来,那口气终于憋不住了。

褚庭岚从冰柱上遇到遥知开始说起,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详细,就像将那两个月发生的事情拎出脑子,再重新加深放回去。

整个事情讲完,师父也陷入沉思。难得见到人影的寒天峰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不仅又上来了人,这人还和自己的好徒儿中了一样的毒。师父和徒弟想得差不多——太过于巧合。只不过师父想得更多一些——也许不仅仅是巧合。

饭吃的差不多,褚庭岚问师父:“今天下山吗?”

师父回他:“你想再待上一阵子?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褚庭岚快速巴拉完最后一口饭,去收拾他的行李了。待一切收拾妥当,两人站在寒舍门口,师父抬起手,聚气,然后猛地推出!寒舍瞬间崩得木头渣混着雪沫乱飞!待到一切尘埃落定,看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寒舍,褚庭岚才反应过来。

这是师父的习惯,他自小跟着师父上山下海,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自己盖个简易房子,大多不超过一个月就要换地方,走之前师父就会用内力将房子给轰了!褚庭岚自然也已经习惯了,可寒舍变成木头渣有点突然,待他反应过来,竟生出一丝不舍之意。

总归是已经成渣了,不舍也没用了。褚庭岚耸耸肩,随师父一前一后进了牵云线。

路上,师父问:“那个小子为什么不告而别?”

褚庭岚答:“大概有他不得不走的理由吧!”答完了自己心想,还好他抑毒之法学的不错,就算离开自己,应该也能撑得住,但终归是要疼的,不知道遥知那个瘦小的身板能扛住几次。

秋落涧的木桥上,站着一个小人儿。七八岁的模样,脸上还是圆乎乎得。两只手揣进袖子里,本就不怎么大的眼睛微微闭起对着牵云线的方向。不久,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牵云线上下来了。

小人儿没挪步,只是弯腰低头,将袖子里的手举过头,低低唤了声:“师父。”

褚庭岚一愣,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身旁的师父,整张脸故作夸张地抽了抽:“师父,你竟然!......你把我扔在寒天峰上......然后找了个新徒弟?!”

师父翻了个白眼,一袖子抽在了褚庭岚的脸上。

“咳咳,哎呀,为师忘了,星烁还在这里等着我接你下山。那个,阿岚呀,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师妹,星烁。”师父快速的扫了一眼褚庭岚,然后转头继续对星烁道:“星烁呀,这个是......”

还未等师父说完,星烁就抢道:“我知道,师父天天都在念叨。这位是我师兄,褚庭岚。”接着,便偏过头道:“师兄好。”

褚庭岚呆呆立在原地,缓了半天没搭话。不是因为师父收了新徒弟,而是因为这个梳了个道士头,眼睛小的眯起来都快找不到的小人儿,竟然是个师妹!!

见褚庭岚没反应,师父赶紧圆场:“你得让你师兄消化一下。”

“哦,那是自然。”星烁还是一副没睡醒的表情,高高地抬起下巴看向师父,“只是师父为何去了那么久?不是说半个时辰就下来了吗?”

褚庭岚缓过来了,接话道:“因为我刚打的野味很新鲜,师父吃完才下来的。”

于是星烁的眼皮垂得更低了......

为了缓解此处尴尬的气氛,师父决定先行一步,于是丢下一句“有溪镇见!”之后,狠狠挥了一把袖子逃跑了。只留褚庭岚和星烁二人在原地大眼瞪着小眼。

星烁:“师父飞走了。”

褚庭岚:“嗯,师父飞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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