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军开拔。
漫天尘土中,袁军率先开出荥阳城。
这是袁绍与王允的默契,诛贼首功的袁军都走了,其他人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借口。谁要妄图留在荥阳靠军事掌控朝廷,袁军能送走董卓,自然也能送走他们。
不出意料。
带队打败董卓的袁尚并没有得到特别的嘉奖。只是与他大哥袁谭一样,挂了个羽林郎的虚职。
一来,这条封赏不在交易内容上,袁尚也不到该出仕的年纪。
二来,朝廷中都是些深谙官场之道的老狐狸,他们很清楚,一道封赏下去,等同变相帮着袁绍确立了合法继承人。
内部一团和气的袁家并不符合朝廷的利益。
空悬袁尚不封,起码留给袁绍其他两个儿子机会。
即便袁谭、袁熙绑一块也不见得能斗过袁尚,但有个争斗过程总是好的。
可能还有更深层次的原。
比如刘协很想报答他的救命恩人,但朝臣们玩了这样一手,很有可能是想隐晦的告诉天子:你还小,没到该掌权的时候。
董卓也好,现在以王允为首的保皇派也罢。
他们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通过掌控天子达到自身的政治目的。
董卓坏就坏在没什么文化底蕴,行事暴躁不懂婉转,以至于惹得天怒人怨。
可怜刘协天真的以为逃脱了魔掌,殊不知朝廷积弱之下,天下无处不是魔掌。
“老爷,城上风大。”
王允接过仆从递来的大袄披在身上:
“各镇诸侯都退去了?”
“是,就连洛水河谷处观望的飞熊,也在得到赦免诏书后向西去了,荥阳周边再无威胁。”
“孙坚可曾交还传国玉玺?”
“昨日便交归陛下。”
“算他识趣。”
王允转身之际,袖口落下一片方巾,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人名。
前面传来冷清的声音:
“送交廷尉,彻查逆贼朋党,一经核实不必上报,以谋逆罪诛连九族。”
仆人拾起一瞧,上书第一人便是当朝太尉黄琬,罗列出来的罪名竟是‘未曾劝阻董卓西迁’。
仆人心头一跳,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
再不敢多看分毫,忙收好方巾。
众所周知,自袁隗授首后,他家老爷就隐隐跻身当朝第一人。
论资历威望,当朝仅太尉黄琬可拟...
身在军阵中的袁尚不知道荥阳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就在刚才,他在军中又发现了个意外之喜。
‘北地枪王’张绣,出去一趟竟然领回来个膀大腰圆的马前卒。
那汉子身长足有九尺半,黄面阔背,身后交叉着两柄狼牙棒,腰上环挂一圈弯刀,单以脚力便能赶上快马。
“张绣。”
“将军,您唤我?”
袁尚指向那汉子问道:“这人是谁?”
“此人名为胡车儿,原是叔父帐下伍长,平日里与绣交厚,荥阳城破后,复归末将麾下。将军还不知道吧,便是此人领着凉兵攻破了荥阳城。”
“哦?”
袁尚顿时来了兴致。
胡车儿在演义中名声不显,只在宛城之战中出现盗走典韦的铁戟。
老罗称其:那胡车儿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亦异人也。
裴注三国志中也有一段记载‘绣有所亲胡车儿,勇冠其军。太祖爱其骁健,手以金与之。’
这是曹操亲自拉拢过的人。
老曹私生活不检点,在人家张绣投降的时候非要纳人婶婶,致使宛城折了长子曹昂、猛将典韦。
但这并不妨碍老曹看人的眼光。
凡是能被曹操看中的人,基本上都有真本事。
这胡车儿的武力值,少说还在张绣之上。
“胡车儿,快来见过将军。”
胡车儿上前,面向袁尚单膝跪地,瓮声道:“小人胡车儿见过将军。”
“起来吧,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当个亲兵?”
胡车儿撇望张绣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答应道:“承蒙将军信得着,小人愿意。”
之前他被张济抛弃过一次,
再投张绣麾下是无奈保命之举。
现在袁尚相召,岂有不应之理。
张绣慎慎道:“将军...末将与这胡车儿交厚...”
“怎么?到了我这还敢拉帮结派?”
“末将不敢!”
袁尚当即令人牵来战马:“我便唤你大车好了,眼下行军动荡,你便先乘此驹,到了冀州我再为你寻宝马。”
“将...将军。小人脚力过人,不需乘马...”
“这叫什么话?你叫我一声将军,护我周全,我便不能亏待了你,上马!”
胡车儿整个人愣在原地,虎目泛红。
当初漠北动乱,他的族人命丧敌族刀刃下时他没有哭。
从军西凉,身为胡人被同僚轻贱时他没哭。
张济抛弃,进退无路奋起夺城时他还是没哭。
如今袁尚赐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引得九尺汉子嚎啕大哭不止。
胡车儿重重跪地,一连九叩,叩得额头渗血才直起身子。
“小人没学问,不会说话,今日起这条贱命便是将军的。”
在此之前,别人只看见胡车儿脚力过人不需乘马。
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想不想乘马。
只有袁尚身上,这个看似蛮横霸道的少年将军身上,胡车儿第一次感受到被当作人尊重。
便得英主如此,贱命一条几钱?
“你的命可不贱,归列。”
“是!!”
袁尚美滋滋。
一战过后,得了大将徐荣,得了勇将胡车儿,陪送个张绣,还跟吕布交换了承诺。
这么算下来,这仗打得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