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先压住了怒气,派药王下界,一来让他查明原委,二来让他想办法医治。
药王来到人间,看到那毒树时大惊失色,顿脚道:“这,鬼凤秋怎么会在这里,朱桐。”
朱桐看到事发,早已跪伏在地,药王冷冷道:“朱桐,我给你列了清单的,这鬼凤秋乃是地府的毒株,你怎么把它带到了人间?”
朱桐小声答话道:“弟子行时匆忙,许是把种子拿错了。但是这树的种子甚大,应当不会种错呀。”朱桐说时挠了挠头,故作不解。
药王正待发怒,大弟子墨桐道:“是我种的,弟子该死,不知此树竟是地府毒株,还以为是师父交代的该种之药。”
“什么?怎么是你呢?”药王鼓着眼睛吼道。
“你呢,你干什么去了。”药王复对朱桐道。
朱桐战战兢兢道:“弟子,弟子……”正待要说,墨桐已抢道:“那日师弟身体不适,恰值弟子把活做完,便替师弟去种植毒草,哪知,哪知就此酿出大祸,是弟子的错,是弟子的错……”
“好了。”药王喝道:“此事重大,我师徒三人都难逃干系,朱桐,你在这里守着,任何鸟兽都不能靠近这里。”
复又对墨桐道:“你随我去取药。”
药王带墨桐飞到山后林中落下,反手一个嘴巴,抽得墨桐嘴角流血,左半边脸高高鼓起。
药王厉声道:“你多管闲事,说,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墨桐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药王何等世故,早知其中因由。便道:“照你所说,是朱桐故意将种子放进了袋子,他既然错拿了种子,绝不会再错把种子放进袋里,分明是有意为之,我看朱桐早有不良居心,看来他错拿种子也是谎言,分明蓄谋已久,此事我会向玉帝奏明,至于如何发落,只能看天意了,唉。”
听药王说完,墨桐已知祸事不小,赶忙跪地道:“师傅,如今错已铸成,您老人家想办法解毒吧,弟子这就回去毁掉那毒株,跟师傅回天受罚。”
“毁去,你当这是寻常的凡间草木吗?此树禀极阳之气而生,霸烈无匹,遇土生根,遇水发芽,吸尽周遭的水土养分,附近草木很难生存,它的根系能延伸千里,深入地下百丈,毛毛须须更是数不胜数,要把他连根毁掉是不可能的。即便你毁了这株,几年以后也会在其他地方再长出一株。三界之内,只有地府的忘川河泮能栽种,以忘川水阴寒之气阻断他根系扩张。”
“地府用这毒树做什么呢?”
“十八层地狱中,有一种酷刑名叫“磨皮”,就是利用鬼凤秋。采鬼凤秋叶磨成药粉,惩罚枉死地狱中的恶鬼,凡是在世时不珍惜生命,自残自杀,滥杀无辜的人,死后会被打入枉死地狱,给这些人的鬼魂洒上药粉,然后扔进死牢受罪,不得出来。又要受全身麻痒之苦,活人还能寻死解脱,死人却无计可施,只能苦挨,惨烈已极,那才是真正的求死不能啊。”药王满脸悲苦,讲到最后,脸上皱纹已缩成一团。
墨桐心地仁厚,早吓得面无血色,跪地哆嗦,想到地狱毒株竟在凡间生长,又无法毁掉,也不知多少生灵受其荼毒。毒株又是自己一手种植,真个是万死难辞其咎,越想越悲,不禁哭出声来。
见徒弟痛苦,药王不耐烦道:“好了,事已至此,悲痛无益,只看玉帝如何发落吧。”
“师傅,怎么不给那些生灵疗毒呢?”墨桐不解道。
药王又是眉头紧皱,摇头道:“不是为师不救,是无药可救啊,唯一能解此毒的就是轮回,要么生要么死。”
“啊,这么说、、、、”墨桐不敢往下想,哭得更厉害了。
三人回转天庭,玉帝震怒道:“药王,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玉帝发怒,两个弟子早吓得跪伏在地,药王将事情讲了一遍,把二弟子有意偷拿药种,陷害大弟子墨桐的原委讲了出来。
朱桐发现师傅道出实情,赶忙分辨道:“玉帝,小神的确是错拿了种子,可是绝非有意偷药,以往那么多次种植都没有出过错的,再说了,师兄对我那么好,我怎会丧心病狂陷害他呢?望玉帝明鉴,念我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神但求将功折过,帮助师傅的布药大业收取全功……”
“住口”药王骂道:“欲盖弥彰,以前都没错过,怎地这回就错了呢?”
朱桐本想说只犯过这一次错,望玉帝宽宥,怎知反而暴露了自己心机,正想托词,药王又道:“无知孽障,你当自己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吗?你胆大包天,私自将地府毒株带到人间,你说拿错种子那就算了,怎么第二次也拿错,将种子预先放入种子袋中,倒让墨桐去种,分明是早有预谋,栽赃陷害。”
朱桐早觉师傅偏心,对此极为不满,此时听师傅所言,明显在替墨桐开脱,反将罪名全推到自己身上,更加痛恨师傅师兄,当下反驳道:“师傅只知差遣弟子,却不知那毒草毒花有上百种之多,看去也大多相似,难以分辨,看错拿错实属正常,就是师傅您自己也曾在前年挑拣种子时出错,我本是无心之失,何以师傅如此偏心,倒似全是弟子一人之错。”
药王听徒弟说自己偏心,虽然生气,但也是事实。只因小徒弟气量狭小,嫉妒心强,自己一向不喜欢他,今日之事自己也有责任,也不与徒弟争辩,只跪伏道:“小神有罪,管束不严,酿此大祸,又有失察之罪,请玉帝降罪。”
玉帝早已默运玄机,知道事情原委,如何能被朱桐瞒过,只沉吟片刻便道:“此事我已全知,药王,你确有失察之过,先起来吧。如你所说,朱桐嫉妒师兄,借种植毒株构陷,其心险恶,但是墨桐亲手种植毒株,虽是无心终究酿成大祸,仍不可饶恕。”
朱桐心事被玉帝道破,开始惶恐起来,但是玉帝高高在上,声音里的威严压得他再不敢说出错拿种子的话来。
三人已知不可幸免,跪伏在地,静听玉帝发落。
玉帝见三人都不说话,朗声道:“药王,你本是有功之臣,此次虽有失察之罪,念你多年兢兢业业,罚你下界行医布药三百年,年限届满,仍回天庭。”
药王叩谢玉帝,起身侍立。
玉帝接着道:“墨桐好心犯错,本来无过,但此次祸事太大,那万千生灵皆因你而死,罪过不小。然而朱桐早有蓄谋,你不做替罪羊,他也会想方设法将此树留在凡间,生灵难免遭劫,即是因你而起,你便下凡做那守树之人,着贬为凡人,世代守护鬼凤秋,防止毒物扩散。”
墨桐谢玉帝不杀之恩,心知自己罪孽太重,能得宽宥已属天幸,再不说话。
朱桐听了师兄的刑罚,心已冷到冰点,贬为凡人,还要世代守护那棵毒株,真个生不如死。自己受刑必然极重。一时间,恐惧,愧悔一起涌上心头,早把心里的嫉恨冲了个干净。不觉悲上心头,流下泪来。
“现在才知道后悔吗?这三界之内,人神鬼妖,凡有过者,一律平等,你心性恶毒,构陷同门,以怨报德,不思师长教养之恩,因一己私欲,竟丧心病狂至此,那毒株千秋万代留在凡间,也不知要害死多少生灵,凡此桩桩血债你万死亦不足尝也。着削去仙籍,打入枉死地狱千年,也让你尝尝那鬼凤秋的厉害。”
只听完宣判,朱桐已吓得瘫倒在地,嘴里直叫饶命,但求一死。
药王与墨桐也跪求玉帝宽恕,却遭玉帝喝道:“此事就这样吧,多说无益,药王,凡间生灵涂炭,你须想法阻止,尽快找到解药。”
朱桐早被两名卫士拖出大殿去了,药王道:“陛下,除了生死,只有忘川河水才能洗去此毒啊,凡间生灵如何去得地府呢?”
“忘川之水?”
“不错,陛下,此毒虽厉害,对仙人却无妨害,本为地府专用之毒,只等灵魂受过了刑,以忘川之水洗涤才可解毒,然后送去投胎。”
玉帝不满道:“这毒竟这般厉害吗?天庭也无药可解,既然此毒能在凡间生长,凡间定然有法可解,你速去寻访吧。”
药王躬身道:“小神尽力而为,其实这些年也在钻研此毒,假以时日或可配出解药,如今之计,只有先阻断传染,再缓图解救。”
玉帝派出天兵,在药王的带领下,先是砍伐了大量森林,将传染区域隔离开来,放起大火烧了数月,数千里土地化为焦炭,亿万生灵受灾。
药王让墨桐始终守护着那棵毒株,吩咐决不能让它死,以其不知它会从哪里长出来为害。倒不如让它留在这里,自己可以守着它。
后来的几十年,药王师徒都在守护毒株,药王也成功找到了解药,但是得来不易啊,他将药方传给了徒弟便去行医布药了。
墨桐本有仙人之体,又得药王真传,一直守到三百年后,始终也没有找到传人。一日药王来访,带来一个男孩,只说墨桐没有子嗣,这男孩便给他做徒弟,临行少不了又勉励几句。
墨桐虽没了法力,但将药方以及诸多法术都传了下来,其中包括各种动物的语言。在墨桐的防护和告诫下,鸟兽早知道那棵树不可挨边,所以林中始终没发生过疫病。
后来,人类就来了,他们肆无忌惮地猎杀,砍伐,终于将剧毒带到了人间,其间鬼凤秋被砍伐焚烧了两次,都在不久后长了出来,有人认识到它的可怕,只希望将这个祸胎永远留在森林里,便给它取了个绰号叫“森林之刺”,但是现在的人大多只听说有一种可怕的毒株叫森林之刺,却不知它如此厉害,森林正在减少,意味着毒株离人类已越来越近。
老人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屋外下起大雨,大门开着,时不时有闪电亮光照进来,三条狗也安静地躺在一起,倒像是能听懂故事似的。
顺平也是第一次听师傅说起这个故事,师傅常说起花匠,却不知原来有这么个由来。
因为听得投入,陆大夫也忘了添柴,但是要说谁听得最认真,那定是乔欣无疑。她心思机敏,略微思索一下便已明白,问道:“老人家,你们师徒原来负有那么重的使命。照您所说,镇上传染的疫病就是这鬼凤秋的毒咯,可为什么会传到镇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