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走进来时,只是冲九难微微颔首,看也不看吴三桂和韦小宝,反倒是饶有兴趣的对老僧笑道:“没想到今日还能有幸见到大顺永昌皇帝当面,谢某真是三生有幸。”
他这话一出口,九难师太脸色顿变,若非早知道打不过谢易,她当即就会动手。
因为在她眼里,李自成的大顺就是伪朝,李自成就是叛逆。
李自成见状笑着打了个稽首,也不应话。
“其实谢某最佩服的是那个闯王李自成,而非永昌皇帝李自成,恨不能早生数十年,与当年闯王会面,而非如今的奉天玉大和尚。”
这句话说完,李自成方才动容,应道:“李某惭愧,愿闻其详!”
“嗯,阁下这一生可算是跌宕起伏!崛起草泽,不贪财,不好色,光明磊落,有古豪杰之风;临战之时,战必胜,攻必克,十余年间覆灭大明社稷,南面而王天下,业绩可比汉高祖、明太祖!”
“尊驾过誉。”从后来人嘴里听到自家前半生业绩,饶是李自成如今已没了当年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依然热血沸腾。
“绝非阿谀之词,观阁下前半生,当得起谢某如此评价。可惜,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入了京城,坐上皇位,君过于自傲了!一不追击残明,二不早御北寇,只顾得大索全城、安图享乐,沉迷皇图霸业今朝成的虚梦之中,偌大义军又成了草寇一窝,安能不败!?”
“尊驾所言极是,李某悔不当初!”引颈就戮时都不曾红眼的李自成,让谢易一番指斥的话,说得两眼泪如雨下,面容惭愧至极。
“够了!”九难大怒,“若非此人祸乱天下,大明如何会亡,这大好江山岂会白白送予清廷!谢总舵主,你们天地会不是矢志反清复明么!?怎能如此与大奸贼沆瀣一气!?”
“公主勿恼!”谢易微笑如故,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不过是以史为鉴知兴替,以人为鉴明得失罢了。”
“哼!”此话又把明亡的恨事提了出来,九难怒哼一声。
“笑话,一群自以为是的乌合之众,靠着收买内间、刺杀偷袭之道逞凶,难不成还妄想问鼎天下!”吴三桂心知今日必无幸理,横下一条心来怒喝道。
谢易根本不理会将死之人的狂吠,而是正容对九难师太说道:“公主,若崇祯天子没有听信文臣谗言裁撤驿站,他李自成不过还是一小小银川驿卒!若大明各级文武官将不贪污成风克扣兵粮,他李自成还能在边军为大明效力!若不是大明朝庶政兵务烂到了根子里,他李自成也不过是引颈就戮的草寇流贼!大顺军、李闯王谈何攻入京城!?”
九难师太怒目圆睁,想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自成听完这番话,更是双目精光爆闪,大生知己之感。
吴三桂本心生羞怒之气,此时闻言,却是目泛异彩的死死盯着他。
陈圆圆啥也不懂,只看到自家女儿阿珂毫发无伤的站在三位女子身后,只是发式已成妇人态,虽然有些茫然却也心中稍安。
韦小宝从阿珂、苏荃、方怡、沐剑屏四女身影出现,目光就一直逡巡在她们身上,亲眼看见阿珂梳起妇人头饰,心中已知怎么回事儿,再看谢易便心如死灰。
“谢总舵主说的是,老夫敬重崇祯天子,他确实是个勤政的好皇帝,当日在煤山见他遗容,穿着一身缝缝补补的旧龙袍,老夫心底也不好受!”李自成慨叹道。
“用不着你这大奸贼来说!”九难师太冷声喝道,但面容稍稍缓和一些。
“崇祯天子勤政之名举世皆知,可惜,大明天灾人祸不断,内忧外患叠加,财政入不敷出,文官贪财,武官怕死,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更有一群东林小丑密布朝野内外,与民争利、与国争利,天子又无太多历练,不明是非,积重难返,因是而亡!”谢易肯定的点头说道,“便是没有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也会冒出周自成、陈献忠之辈,天下苦明久矣,天下苦东林久矣,天下苦士族久矣!大明不亡,岂不奇怪!?”
“乱臣贼子好大的口气!”吴三桂突然在旁冷喝嘲讽道。
这一刻,谢易目光终于转向了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好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眼见着大明江山倾覆,先降大顺,又看形势于己不利,再降清廷,却把骂名丢给闺房弱女子,丢不丢人!?”
“你?”吴三桂双目圆睁,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