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之前叹息看不清反清复明的前路,就是担心即便推翻了清廷,兴复的大明依然会走上之前的老路?”方怡福至心灵的追问道。
“对!反清复明若是只为国仇家恨,若只是为了回复汉家衣冠,不过只是将坐天下的从觉罗家又换成了朱家,于天下而言,又有何用?”谢易坦然承认。
“那沐王府的小兄弟以为又该建立何等样的天下呢?”正在此时,官道旁树林中走出一位劲装中年大汉,其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兵刃的劲装武者。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偷听我们说话!”方怡见状顿时钻出车篷,手握剑柄,寒声质问道。
“哈哈,女侠息怒!此事确属古某唐突,万分抱歉!”来者抱拳拱手,长笑一声后连声致歉。
“无妨!尊驾既要问谢某事情,先请报上名号吧!”谢易之前便察觉道旁树林中有人窥伺,但这些人并无恶意,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是极!是极!又是古某失礼啦!三位沐王府的英雄,在下天地会古至中,忝掌赤火堂香主之位!”古至中再次拱手致意。
一听是天地会的好汉,同为反清复明的江湖势力,方怡当即神情稍松。
“原来是古香主当面,小子谢易失敬!”谢易也不敢托大,赶忙拱手回礼。
前世他虽未见过这古至中,却听过他的名号。
天地会下辖前后十房香堂。
前五房中,长房莲花堂管闽地,二房洪顺堂管粤地,三房房家后堂管桂地,四房参太堂管楚地,五房宏化堂管浙地。
后五房中,长房青木堂管苏地,二房赤火堂管黔地,三房西金堂管蜀地,四房玄水堂管滇地,五房黄土堂管豫地。
这赤火堂便是黔地坐地虎之一,能与沐王府分庭抗礼的势力。
只是,他如何出现在这滇地了?
难不成天地会也要在滇地有什么图谋不成!?
心念电转,谢易面上却不露声色,而是顺着之前的话题回应道:“古香主海涵,小子方才胡言,扰了前辈清听,还请前辈只当玩笑话不在意才是!”
“哎哎哎,谢小子不地道,话说一半便不说,这不是诚心让古某睡不安眠嘛!我们天地会也好,你们沐王府也罢,行的都是替天行道、反清复明的大业,听你方才的意思,竟是毫无意义,你今儿个要是不说个分明,古某可不干啊!”古至中不依不饶,非得要他将话语挑明。
谢易沉吟片刻,便点点头,“也罢,既然古前辈要听小子胡诌,那便去林中找个地方细说一番便是!”
“好!好!好!正合古某之意!请!”古至中大喜,安排堂中弟兄守好马车,便延手请谢易三人步入林中。
都是江湖里厮混的英雄,也不讲究什么,众人入林后找了片僻静处,便纷纷席地而坐。
“谢兄弟,我天地会素闻沐王府的英雄事迹,大家都是反清复明的同道中人,怎得方才听谢兄弟之言,倒是不愿行反清复明大业呢?”古至中直接道出心中疑惑。
“敢问古前辈入天地会前是何出身?”谢易不答反问。
他前世便在天地会青木堂厮混,虽说没见过古至中,却也知道十房香堂香主的事迹,对古至中的苦出身再清楚不过,但为了引出共鸣,却还是明知故问起来。
果然,古至中不愧陈近南的豁达豪爽之称,听到他略有些失礼的问题不以为忤,反倒是畅快的大笑几声,“哈哈,也没啥好遮掩的,古某乃是大明蜀地卫所军户出身,苦哈哈一个!”
“张献忠入蜀,官军战败,我便又投了大西军。接着便是清狗豪格入蜀,凤凰山一战张献忠战死,清狗在蜀地大行杀戮之事,我一家老小俱都惨死鞑子刀下。后面干脆落了草,最后便投了天地会!”
谢易了然,“原来古前辈也是苦出身!那敢问,前明朱皇帝在位时,前辈家里过的如何?百姓过的如何?”
“寻常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至于军户,呵,只有更惨!”古至中仿似被他的话勾入回忆中,面色惨然。
“那清廷入关后,蜀地和黔地百姓过的又如何?”
“清狗凶残,蜀地百姓当年十不存一!至于现在,呵……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似乎想起当年豪格在蜀地的疯狂屠戮,再联想如今汉苗等百姓背负的沉重负担,古至中已咬牙切齿。
“大明时,百姓食不果腹;大清时,百姓苟延残喘。既然如此,反清复明又有何意义?”谢易反问道。
“……”此言一出,古至中、方怡以及其他天地会的好汉全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