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内苏府大门前,
一袭白衣的年轻剑客飘然而至,
来人正是沈洛云。
他此来正是为了苏亭波。
“庐州第一剑”的苏家自然气派,
沈洛云在门外站了快一盏茶的功夫,
前去通报的护卫才跑了出来。
“沈大爷……久等了,我家老爷身子不适正在别院静养。
沈大爷若要探望还请移步别院。”
听闻此言,沈洛云并未吃惊,
丧子之痛在前,身受剑伤在后,
苏亭波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要好好地调理一番身体。
沈洛云问道:“别院在什么地方?”
“城外西山紫云别苑!”
沈洛云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开口问道:“那此刻府中何人主事?”
“回沈大爷的话,见下府中大小事务由徐主管主持。”
“徐主管……可是徐玉?”
“正是徐主管。”
听到这个回答,这一次沈洛云不免有些吃惊了。
“那你家老爷在别苑内由何人照顾?”
“由夫人照顾!”
护卫口中的这位夫人,
沈洛云自然知道,
当年庐州城内的第一美人,却不是苏剑雨的生母,
而是苏亭波的继弦,
比苏亭波小了十五岁。
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年纪大了之后,
总希望能有一个年轻一点女人能好好的照顾自己,
她们有精力有体力还有活力,能让男人们重新找回年轻时候的感觉。
沈洛云赶到西山的紫云别苑时,已近黄昏。
黄昏时分,山上仿佛蒙着一种奇幻瑰丽的深紫色,
就像是一团紫色的云雾环绕在山间。
而苏亭波的那座别苑正座落于半山腰中,
这也正是“紫云别苑”名字的由来。
那层紫云正是山坡上开满的月季和蔷薇。
两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正在山坡上摘着花,
嘴里还轻轻地哼唱着山歌。
她们的歌声比风声更轻柔,
她们两个人也比花更娇美。
沈洛云走在山坡上,
眼睛看着山上美景,
耳边听着优美的歌声,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沈洛云会误认为自己走在自己的“落霞山庄”外。
突然歌声停了,那两个小姑娘一起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洛云。
当然还有沈洛云手里提着的剑。
被两个姑娘警惕地盯着,沈洛云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喂……你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开口的小姑娘瞪着大大的眼睛,鼻尖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看起来还显得有几分俏皮可爱。
沈洛云笑道:“花开的这么好,我想上来看看也不行吗?”
“不行……”
雀斑姑娘一声厉喝,眼睛瞪的更大更圆:“这是我们的地方,我们不欢迎外人!”
沈洛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了抚身旁的一朵花:“人比花娇,却不想这么凶!”
“哈哈……我从来都不凶!”另外一个姑娘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脸蛋上还挂着两个酒窝。
看样子比起雀斑姑娘又温柔又甜美。
酒窝姑娘盯着沈洛云抚弄花朵的手笑道:“既然你喜欢花,那我就送你两朵好不好?”
沈洛云笑着应道:“真是好极了!”
酒窝姑娘走了过来,她拎着的花篮里已经装了半篮子的花朵。
她笑盈盈地把手伸进了篮子里,
可是她的手从花篮里拿出来的并不是花朵,而是一把剪刀。
酒窝姑娘握着剪刀突然向沈洛云刺了过去。
真是没想到这个温柔又甜美的小姑娘,出手竟然又凶又快又狠。
沈洛云虽然有些吃惊,
但是酒窝姑娘的出手对他来说太慢了,
沈洛云身子一转便已退出了五丈外。
雀斑姑娘大声叫道:“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东西,千万别放他走了!”
说着话她也伸手从花篮里拿起一把剪刀向沈洛云刺了过来,雀斑姑娘的出手可一点也不比酒窝姑娘慢。
“剪刀本是用来剪花的,你们怎么能用它来剪人呢!”
沈洛云一边苦笑一边避开两个姑娘几招,
这两个姑娘的出手却是越来越凶,
每一剪刀都直刺沈洛云的要害。
沈洛云只是还在一味的躲闪,他忍不住想要出手把剪刀夺过来,
若是真的一个不小心把身上刺出两三个洞来,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山坡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人,一个气质出众,略施粉黛的女人,
她身着一身素雅长衫,轻声微笑道:
“你们就算再练上一百年,也别想剪下他的一根头发!”
这两个姑娘突然停住手,凌空翻身,掠到女人身前:
“夫人认得此人?”
这个女人正是苏亭波的妻子,
苏府的夫人薛英宁。
沈洛云跟在薛英宁的身后走过一段长长曲折的石板路,
紫云别苑就藏在一片竹林后面。
别苑清新雅致,竹林路口正对着院门,
院门虚掩着,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问询:“不知是哪位朋友到访,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啦!”
院子正中有一座凉亭,亭子正中摆着一张竹椅,
苏亭波此刻正坐在椅子上,
夕阳照着苏亭波苍白的脸,
他的胳膊上还绷着雪白的纱布,上面浸透出一片鲜红。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一定是个很有威严的人,也很有权威,
可是现在他的颧骨高耸,胡须灰白,
不过三五日不见,
苏亭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瘦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到沈洛云的那眼,苏亭波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讶。
薛英宁引着沈洛云走进院子之后,便一个静静地退了出去。
“是你?”
“是我!”
苏亭波苦笑一声:“沈庄主怎么会有闲心来看一个手下败将?”
沈洛云没有理会苏亭波的埋怨与讥笑:
“不过几日不见,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苏亭波双手扶着椅子两边的扶手,
持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双手青筋暴露,
他努力着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他失败了。
沈洛云这才发现苏亭波的两腿无力的搭在椅子上,
好似断了一般,使不上一丝力气。
“你的腿?”
苏亭波哼笑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了?”
沈洛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侧厅传了出来,
薛英宁手里捧着一只大碗,
碗里散发出一股又苦又涩的中药味,
薛英宁垂着头慢慢走过来,她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
“亭波……你该吃药了!”薛英宁的声音轻柔的如晚风。
听到薛英宁的话,刚才还有还对沈洛云有些不耐烦的苏亭波竟然乖乖地接过了药碗,
碗里的药还很热乎,苏亭波竟然像是喝酒一样,仰着头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干净。
薛英宁冲着门外唤道:“天色不早了,快伺候老爷去休息吧!”
话音一落,沈洛云刚才在山起苏坡上见到的那两个摘花姑娘走了进来。
刚吃过药的苏亭波的欠,
看着薛英宁说道:“他是个很尊贵的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没等薛英宁回话,苏亭波又打了个哈欠,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两个采花的姑娘一左一右到走苏亭波身前搀扶起苏亭波走进了内堂。
薛英宁引着沈洛云往偏厅走去:“沈庄主请随我来!”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晕正照在别苑上,
别苑里的下人们已经将在别苑各处掌上了灯,
云房外的走廊上夕阳照得那几根陈旧的大圆柱上,
仿佛闪闪发出着光。
晚风中,带着从远山传来的木叶芬芳,
本应是令人心怀舒畅的,可是沈洛云此刻的心情却是异常的沉重。
薛英宁走的很慢,沈洛云也走的很慢,
薛英宁没有说话,沈洛云也没有说话。
沈洛云发现自己是个并不受欢迎的人,
对此沈洛云没有感到意外,
若是自己换作苏亭波的家人,
定然也不会欢迎自己的到来。
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最好还是要知趣地闭上嘴。
可是沈洛云还是没有忍住:“苏庄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噢……”薛英宁冷笑一声:“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最清楚此事的人应该是你沈庄主吧!”
沈洛云自然明白薛英宁话中之意,没等沈洛云应话,
薛英宁冷冷地说道:“亭波变成这样正是拜你所赐!”
沈洛云忙说道:“可是他的腿……”
“在回来的路中,亭波突然中风,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若不是你……”
薛英宁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再说下去。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
薛英宁引着沈洛云走进别苑最深处的一处小院,
庭院寂寂看不见人,也听不见人声,
这里本就是个寂寞的地方,
沈洛云本就是个寂寞的人,
寂寞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沉寂。
薛英宁推开一扇门,板着脸冷冷地说道:“沈庄主请进……”
沈洛云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多谢!”
屋子里还没有燃灯,夕阳的余晕也照不进这里。
沈洛云缓缓地往屋子里探了一步,
却仿佛好像有点不敢走进这间屋子。
难不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洛云还会怕身后这个女人把自己关进这间屋子里吗?
薛英宁冷冷地说道:“这个屋子里没有鬼,你怕什么?”
沈洛云苦笑道:“屋子里没鬼,可是有人的心里好像有鬼!”
薛英宁厉声问道:“谁?”
沈洛云说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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