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动了,妙三少已经坐进了车里。
妙三少和很多个不同的女人呆在过同一个屋子,可是和一个女人一同坐在一辆马车里,却还是头一遭。
车厢里铺满了五彩六色的花瓣,秦思思正坐在妙三少的对面,是万花丛中最娇艳的那一朵。
妙三少是低着头走进的车厢,刚坐下就闭起了眼睛,或许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太累了,准备在车上好好睡一觉。
秦思思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妙三少。
秦思思突然笑出声来,柔声说道:“你终于肯上来了。”
秦思思的声音真好听,比在“暖香阁”听到的仙乐更美妙。
妙三少睁开眼,笑看着秦思思。
秦思思伸手挡在面前又笑出一声:“我就知道你没有睡着。”
妙三少挑了挑眉毛:“如此美人坐在面前,一个男人还能睡着,或许就不是一个男人。”
秦思思眉头轻促:“我还以为你不敢上车呢。”
妙三少笑道:“秦思思的马车,天下不知多少男人穷尽其法都不能窥得一二,大好机会在我面前,我又怎么会错过呢?”
“是吗?”秦思思盯着妙三少:
“可是刚才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若要相见不必上车,让我下车也是一样的。”
妙三少不好意思地拿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手心,无奈地笑道:“若是你有姚欢这样的朋友,可真算是倒了大霉。”
妙三少猛地抬起头盯着秦思思:“姚欢真的在你们手里?”
话音刚落,妙三少笑着摇了摇头,只因他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姚欢既然能落到你们手里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秦思思也笑了:“江湖人都说妙三少最好的朋友就是姚欢,果然是真的。”
妙三少哼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姚欢会两次落到你们手里吗?”
这本该是秦思思问妙三少的问题,秦思思好奇地应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好人。”
“难道你就不是吗?”
“和他比起来,我算不上好人,所以我一般很难上当。但是姚欢却不一样,他的心肠比我软得多,要让他上当,就容易得多了。”
秦思思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妙三少的说法。
秦思思正色道:“但是你这个坏人,有一点却是这世上许多好人都做不到的。”
妙三少饶有兴趣地笑着问道:“是什么?”
“有一种人为了朋友什么事都愿意做,而你正是这种人。”
妙三少笑着摇了摇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你反而知道。”
秦思思诚恳地说道:“虽然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但是你的传说我却听过许多。以前我也不相信,现在却不由得我不相信。”
妙三少听着秦思思说话,默不出声,这世上唯一没有听说过妙三少传说的那个人,也只有他自己了。
“姚欢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我们绝对不会骗你,反正你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说着秦思思闭上眼睛:
“刚才你不是很累很困吗,那就先睡上一觉,就不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站在你的面前。”
秦思思显然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了,妙三少挑了一下眉头,歪过头倚着车厢,也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这一次妙三少是真的睡着了。
马车一路前行没有停下半刻。
当妙三少再次睁开眼睛时,他透过车窗望了一眼。
马车外萦绕着一团乳白色的浓雾,是晨雾,漫漫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秦思思嘴里说的很快,原来要马车跑上一整夜。
妙三少转过头,秦思思早就醒了,正精神饱满地看着他:“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了。”
妙三少哼了一声,显然他对‘很快’有了另外一种理解,冷冷地应道:“但愿如你所言。”
马车终于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紧接着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台阶,妙三少抬起头,一扇宽大的朱红大门,门头上挂着鎏金牌匾,上面写着四个龙飞风舞的大字:绿柳山庄。
妙三少不由心生疑惑,他转身环顾四周,这偌大的绿柳山庄前竟然门可罗雀。
柳一飞走上前推开大门。
妙三少愣了愣神,秦思思开口道:“妙公子,你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快请吧!”
又是一段又阴森又昏暗的长廊,长廊长年不见阳光,隐隐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长廊的尽头又是一道厚重的大门。
一路走来,只剩下秦思思引着妙三少走进这条长廊,秦思思没说过一句话,她眉头微促,好似有很重的心事。
妙三少开玩笑道:“你们把他藏在这个地方,就算他有十双翅膀也是逃不出去。”
秦思思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妙三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个人’,转过头看了看秦思思,又看了看‘那个人’。
秦思思走上前,对着‘那个人’轻声唤了一声:“爷爷……”
也难怪妙三少会惊讶。
妙三少一直以为秦思思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姚欢,而眼前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椅上正是当今“绿柳山庄”的掌舵人——秦牧之。
这个在江湖上一言九鼎,跺一跺脚半个江湖都要抖三抖的秦牧之,和妙三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秦牧之并不是一个很高大的人。
他的神情很疲惫,须发都已花白。
椅子上铺满了织锦垫子,衣袍都是最上等的材料做成的,可是并不合他的身材。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株随着岁月的流逝,正在慢慢走向枯萎的苍松。
妙三少虽然很吃惊,但是他并没有失望。
因为秦牧之的眼睛里还发着光,他的神态间还带着那股说不出的尊严和高贵。
秦思思走上前,伏在秦牧之的耳边,低声讲述此行的经过。
自打妙三少走进这个房间,秦牧之的目光始终盯在他的身上。
“年轻人,你过来让我看看……”
秦牧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说的话就像是金科玉律,不允许别人有半点迟疑。
妙三少却是个一向不习惯接受别人命令的人,以前是这样,今天还是如此。
即使对他发号施令的人是秦牧之。
妙三少没有走过去,反而找了一张舒服的椅子,远远地坐在秦牧之的对面。
屋子里的光线比走廊还要昏暗,看到妙三少的行为,秦牧之眼里的光更亮了。
秦思思知道,秦牧之每次发火前都是这个样子,她低着头却又忍不住望向妙三少给他使了个眼色。
可是这个该死的妙三少,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迎着秦牧之的目光,根本没有在意秦思思的暗示。
“你就是妙三少?”秦牧之的声音提高了至少一倍,厉声问道。
妙三少点了点头,淡淡地应道:“不错,我就是妙三少,不是妙一少,也不是妙二少。”
秦牧之的脸紧绷着,死死地盯着妙三少,妙三少倒也不恐,还是冲着秦牧之仰着头。
秦牧之突然大笑了两声:“好……好啊……妙三少不愧是妙三少,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
妙三少叹了口气说道:“希望我也能和秦老庄主一样,不会找错人。”
秦牧之摇摇手:“我知道你想去找姚欢。”
妙三少点了点头。
秦牧之轻咳了一声,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胸口:“他很好,你放心好了!”
妙三少笑道:“秦老庄主说他很好,那他一定很好,在下自然放心的很。”
秦牧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随时可以见到他了。”
妙三少摇了摇头:“见姚欢那个家伙还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笔买卖怎么算来都不划算。”
“那这笔买卖你做不做呢?”秦牧之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等着妙三少的回答。
妙三少应道:“买卖都是可以商量的,我还是要听一听,你让我答应你的那件事是什么。”
秦牧之的眼睛里的光顿时暗了下来,紧接着他的眼睛里又似乎带着火。
妙三少收起脸上的笑容,他知道秦牧之准备说出“那件事”,而且是件非常让人伤心的事。
妙三少知道秦牧之的确有着让人值得尊敬的地方,他也绝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被击倒的人。
更何况秦牧之现在还是一个垂暮的老人,这就更让妙三少心头已经对他生出三分敬意。
“你知道我‘绿柳山庄’凭什么有着江湖第一庄的称号吗?”
“这个江湖上人尽皆知啊,绿柳山庄世代以冶铁营生,是当今朝廷指定的兵器供应商。”
秦牧之的语气慢慢缓和了下来:“想当年我秦家祖上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冶铁人,可是我秦家人吃得了苦,世代冶铁为生,才能在这冶铁的行当里声望越来越大。”
妙三少说道:“在下听说这天下冶铁的生意,有一半是秦家的,冶铁行的其他人分余下的一半。”
秦牧之骄傲地扬起头:“你错了,三分之二是我秦家独占,余下的三分之一是我秦家故意留给他们的。”
秦牧之的口气很狂,但是妙三少绝对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凡事不可做太尽,势必缘分必早尽。这是我秦家的祖训,这也是我们秦家能长盛不衰的秘密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