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的话很少。
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他就是一个哑巴。
蓝玉几次三番想和蒋瓛开口询问，可是看到蒋瓛铁青如同死人般的脸，他就没了说话的勇气。
他蓝玉一生杀人无算，算不得好人，但是也怕死！
他怕从蒋瓛嘴里听到最不想听到的话。
“蒋大人……”
终于蓝玉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蓝大将军，陛下正等着您呢，请吧！”蒋瓛在奉天殿外停下，冷冷说道。
呃……
蓝玉愣了一下，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奉天殿。
蓝玉深吸一口气，而后快步走进奉天殿。
“末将蓝玉，拜见陛下！”蓝玉进殿行武将礼。
但是半天蓝玉都没有听到朱元璋免礼的声音。
冷汗已经一点点湿透了他的后背。
额头上的冷汗也开始往下滴落。
蓝玉却一动不敢动，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他心中惶恐不安，他料定，这次是逃不过去了！
咔吧……
蓝玉觉得头顶一阵风刮过。
一封密信砸在蓝玉的脚下。
蓝玉脸上冷汗唰唰往下落，密信上锦衣卫独有的标记他认得！
“蓝小二，你看看吧！”
朱元璋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蓝玉忙捡起密信。
看着密信上的内容，蓝玉脸色煞白。
朱烨磊说的是真的，陛下早就知道他睡了北元王妃逼死北元王妃的事情了。
“咱一直留着呢，咱手里都是你的罪证！”
朱元璋从书案后走到蓝玉的面前，蓝玉额头的冷汗滴在了朱元璋的鞋面上。
“陛下，末将当时杀红了眼，咱……”蓝玉颤声的辩解。
很显然朱元璋并没打算听他解释的意思。
“咱想杀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朱元璋一脚将蓝玉踢到在地，蓝玉惶恐跪好。
“抬头看着咱！”
蓝玉抬起头，对上朱元璋森然的目光，只觉得像是掉进冰窖里。
“你私养兵马，逼死北元王妃，咱都没想杀你！”
“那次你在咱的宴会上，口出狂言，咱也没想杀你，你还记得那日你说的话吗？”
朱元璋冷笑道。
“末将，末将惶恐，末将知罪，求陛下饶命！”
蓝玉砰砰往地上磕头。
“那日咱的宴会上，你口出狂言道，‘玉不乐居宋、颖两公之下，莫非我不堪太师也？’，你是想做咱大明朝的太师，想和咱平起平坐？”朱元璋道。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那日实在是饮酒饮多了，末将醉酒所以才会口出狂言！”蓝玉急道。
“不过这也不是咱想杀你的理由。”
朱元璋话锋再次一转。
“你不敬咱不服咱的封赏，咱不治罪你！”
“可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这宫殿刚建成，你在这宫殿城墙之上和咱说的话！”
朱元璋说着冷眼看着蓝玉，爆喝道，“那一日咱就知道你蓝小二早就想反了咱，自己当皇帝了！”
“陛下！蓝玉从未有不臣之心啊！蓝玉万不敢有这种心思，蓝玉若有此心天打雷劈！”
蓝玉惶恐的不停磕头，不一会地面上就有了新鲜的血迹。
朱元璋只当是没看到，没听到，继续说着。
“那日你向咱炫耀你的义子，一个个骁勇善战，咱问你，你这些义子听不听咱的话，好不好用，你可记得你怎么回答的？”
“你说，你的那些义子除了你的话，谁的命令都不听！”
“那时候咱就知道你手里的兵，不听咱的了！不听咱号令了！”
“你早就有反了咱的心了！”
蓝玉听着朱元璋的话，脑海中划过那日的情形，他隐约记得那时宫殿刚建成！
城墙之上，只有他和皇帝，侍卫太监都站的远远。
当时皇帝称赞他的战功，他是骄横的性子，听皇帝夸奖，顺着就说了出来！
没想到这等小事，竟然让皇帝记了这么多年！
“陛下，那是末将的无心之言！末将年少就跟着您，当陛下为父、为兄，绝不敢有任何谋逆之心啊！”
蓝玉砰砰往地上磕头。
蓝玉心中此时悔恨至极，他恨自己张狂，恨自己骄横蛮不讲理，居高自傲！
以为功高，就目中无人，却不知道皇帝一桩桩一件件都给他记着呢，就等着最后清算了。
“怕了？你蓝小二怕了？咱没想到你蓝小二也怕死？”
“蓝小二，你战功赫赫咱杀了你，恐你不服！”
“所以咱今天让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够不够将你剥皮示众！”
朱元璋大喝一声。
“陛下！”
蓝小二吓得直接趴在地上。
“讲！”朱元璋大喝道。
“陛下，蓝玉，蓝玉罪该万死！”
蓝玉惶恐道，他此时脑海中一片茫然，除了懊悔就是懊悔，可是已经没用了。
皇帝是一定要杀他了！
“万死？万死太便宜你了，你犯的罪太大太多了，剥皮示众咱都不解气，咱还要将你儿子、孙子、爱将，但凡和你亲近之人全都杀了！赞粗略算了算差不多有一万四千余人，杀起来人头滚滚”
朱元璋咬牙切齿道。
“陛下！”
蓝玉惊呼，“末将从未有谋反之心！”
“你没有咱也不敢留你了，咱两个孙子都没有帝王之相，将领拥兵自重，你觉得咱能留着你吗？”
朱元璋喝问道。
“陛下，求您相信末将一片赤诚，绝不会做忤逆陛下之举！”蓝小二发现除了磕头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片赤诚？蓝小二你的心，是黑是白，只有你自己知道。咱想刨开你的心看看，那也得等咱将你剥皮之后再看！”
朱元璋道。
蓝玉被吓得瘫在了地上。
皇帝是定要杀自己了。
“不过，你临死前，咱倒是还有些事要问问你！”
朱元璋突然话锋一转，“蓝小二，咱的两个孙子，你觉得咱应该立谁为储君？”
“陛下，此乃陛下家事，是天家之事，末将不敢多言！”蓝玉颤声道。
“不敢？你是咱孙的舅姥爷，你蓝家和常家不是在推着咱孙子往前走吗？淮西勋贵同气连枝，咱看你们是想把咱孙子推上皇位，等咱死了就可以做太上皇了！”朱元璋大声喝道。
“末将不敢！您就是给咱一百个胆子咱也不敢啊！”
蓝玉痛哭流涕，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
战功赫赫的马上将军，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将军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
“不过，咱现在又不想杀你了！”朱元璋突然道。
“陛下！”蓝玉惊喜，茫然抬头。
“你这颗脑袋咱决定留给咱大孙，你这条命咱也留给咱大孙！”
“蓝小二，你能活下来全凭咱大孙啊！没咱大孙在，咱早将你剥皮了！”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蓝玉，一双眼睛如刀子般锋利，像是要刨开蓝玉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