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寨。
聚义堂。
“就算昏君真的想要招抚，我单雄信也绝不同意瓦岗接受招抚！”
“俺也绝不接受！”
……
“如果昏君是真的有诚意招抚，愿意给咱们地盘，给咱们官身，我倒是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是啊，咱们造反，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也穿一穿那朱紫华服嘛？招安……”
“放你niang狗屁！”
……
聚义堂内，气氛十分紧张，粗鄙的谩骂争吵声此起彼伏。
李密坐在首领主位，皱眉看着众人。
他尤其着重观察翟让的反应。
他这个位置，都是翟让让给他的。
李密很清楚翟让在瓦岗的分量。
虽然他一直在分化瓦解拉拢翟让的势力，可只要翟让一天不死，他就很难在瓦岗内乾纲独断。
这一次，在发现昏君竟然似乎释放出了招抚他们的模糊态度。
他就故意抛出这个问题让众人讨论。
一呢，是想要看看瓦岗内部对招抚的态度。
二呢，就是借这件事情，分化瓦岗。
翟让是瓦岗的奠基人。
现在能坐在聚义堂的，哪一个和翟让没有关系？
他要用此事，让这些人在争吵中伤了和气。
然后观察翟让对此事的态度，他站在翟让的对立面，就可以拉拢那些对待此事，和翟让不同态度的人了。
他是倾向于接受招抚的。
他出身士族，比谁都清楚，没有士族的帮助，就凭一群绿林，就算他们的兵马再强壮，夺取江山的可能性都很小。
可让一群士族附庸支持一群草莽绿林？
这是绝不可能的。
士族可以故意放弃一些城池，让他们掠夺，暗中资助他们壮大，成为隋朝的掘墓人。
但绝不要想着，士族会愿意支持一群绿林夺江山、坐江山。
他就是士族。
很清楚士族的内心的傲慢。
也很清楚，一群绿林夺江山、坐江山不符合士族的利益，是很难得到士族支持的。
所以只要昏君真的想要招抚，他是倾向于接受的。
只有披上合法化的官身身份。
瓦岗才能由匪转变为官权。
他才能得到士族的支持。
想要得到江山，就要踩着这群绿林草莽的尸骨和士族结盟才行。
他抛出昏君如果真有意招抚，是否接受这个问题前。
就猜到翟让会持反对意见。
翟让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匪寇思维。
根本就没称王称霸，问鼎九五至尊的野心，否则也不会拱手把瓦岗首领的位置让给他。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
就好比现在。
翟让虽然没有表态，可单雄信冲在前面，单雄信一直对翟让让位于他颇有微词。
也一直是翟让的好兄弟。
单雄信带着一群绿林激烈反对，其实就是翟让的态度。
翟让没有直接表态，李密知道，是翟让担心有可能和他产生矛盾。
对翟让让位给他，以及现在避免和他产生冲突矛盾，他心中很感激。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弃除掉翟让的打算。
翟让的存在，让他始终无法整合整个瓦岗。
李密不动声色起身离开。
他根本没打算商量出个结果。
让瓦岗内部因此事，进一步分裂就足够了，那些愿意接受招抚的人，他都注意到了。
接下来暗中拉拢即可。
……
齐郡。
“苍天开眼了，苍天开眼了，陛下总算是醒悟了啊！”
倾盆大雨中，一名老将双手举着罪己诏，跪在城头上，激动的大声呼喊。
泪水、雨水混在一起。
城外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乱躺着的尸体。
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痛苦的呻吟声。
城下的浑浊的雨水泛着淡淡红色。
老将身后，几名将领静静冒雨站着。
一名十七八左右的英俊银袍小将走到老将身边，扶起老将，抱怨道：“义父，昏君的话能不能相信，还要时间考验，你的身体要紧。”
“要是你倒下了，齐郡先就得彻底乱了。”
张须陀怒气冲冲瞪了眼义子罗士信：“胡说八道，放肆！雨停了后，自己去军营领军法！”
“将军，士信他还年轻……”
一名英武年轻将领开口替罗士信说话。
张须陀瞪着罗士信说道：“叔宝，你比他年长了不了几岁，你就不像他一样，心中毫无敬畏！竟然敢背后议论君上！”
哼！
张须陀冷哼一声，甩手往城楼内走去。
秦琼推了一下赌气的罗士信，然后快步跟上。
进入阴冷的城楼内后。
秦琼说道：“老大人，陛下是真的认识到错误，真的要励精图治了吗？”
哎！
张须陀听着稳重的秦叔宝都这样说，想要发怒，最后却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对于众人的不相信，原因为何，他心里清楚。
皇帝出尔反尔的事情做的太多了。
“叔宝，以陛下的性格，能下罪己诏，足可见陛下的决心了……”
其实这话，就是张须陀说着都不够自信。
证明皇帝罪己诏的力度，竟然只能用皇帝骄傲的性格？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皇权的公信力，已经完全没用了。
随后跟进来的罗士信嘟囔道：“皇帝不是要赈济灾民吗？咱们齐郡的灾民也很多，如果皇帝真的言而有信，义父就上书朝廷。”
“让皇帝运送粮食到齐郡来。”
“只要有粮食，再加上我们的兵威，齐郡的匪患很快就能平定下来。”
秦叔宝也点头道：“老大人，士信这话深思熟虑过，说的很对，现在只要有粮食，在赈济灾民的同时，把陛下的罪己诏宣读给齐郡百姓，配以我们的兵威，剿抚并用，一定能迅速平定齐郡匪患。”
张须陀看着他麾下这两个左膀右臂。
他很清楚。
两个年轻人对皇帝的罪己诏还是充满了不信。
要用这件事验证。
而且想要稳定齐郡匪患，的确需要粮食赈济。
否则单凭皇帝的罪己诏，已经杀红了眼，饿红了眼的齐郡百姓，是不可能收心稳定下来的。
“也好，我写一份请求粮食赈济灾民的折子，叔宝你带着士信亲自去一趟江都，面呈陛下。”
“老将军我们走了……”
秦叔宝担忧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须陀就摆手说道：“今天的大战，卢明月等人损失惨重，短期内他们无力发动攻城战。”
他说的是事实。
同时也想让秦叔宝和义子罗士信去君前看一看。
他很清楚，两个年轻人对皇帝的种种行为是反感的。
他希望两个年轻晚辈，能够看到皇帝励精图治，改过自新的行动，君前感受皇威浩大。
消除心中对皇帝的不满和反感。
否则……
他很担心，如果他不在了，两个他用心栽培的杰出后生晚辈，还能不能继续为朝廷效力。
……
“希望陛下是真的痛定思痛，要励精图治吧！”
雨中，张须陀目送着秦叔宝二人，策马出城，带着他的折子离开，心中怀揣着希望暗暗说道。
褶皱如同纵横的沟壑，紧紧拧在一起，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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