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微微放亮。
张澈起了个大早,出去买菜。
他家里虽然有靠父兄的军功换的田产,但张澈一个人也种不了那么多的地。
前些年他跟着师傅学医,也顾不上打理这些。
更不用说,张澈习惯了后世商品经济的便利,所以他压根没有种地才能吃饭的这种概念。
家里的田产,都被他佃租了出去,而且只跟佃户收取银钱,按照官仓粮价折价。
在这个粮贵钱贱的时代,佃户们自然是欢喜不已。
这就导致了,张澈自己家里只有一点存粮,平日吃的蔬菜都是靠买。
庄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集市,供人交易一些日用货物。
走出家门,张澈熟门熟路的朝集市走去。
他来到集市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叫卖了,全都是熟悉的庄户。
张澈游走于庄户之间,不断的和他们打招呼。
“张大娘,你家的母鸡越来越争气了,这下的蛋,又大又多。”
“何家婶子,上次你不是说腰有些不舒服么,回头我给你开副药,保管好使。”
“李大哥……”
可是,让张澈奇怪的是,以往看到他来,十分热情的庄户,现在看向他的目光却有点躲闪。
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不自然。
氛围有些尴尬,张澈干脆也不再说话,径直朝着集市最深处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个摊位面前。
“二爷,今天有什么菜?”
张澈蹲下来,一边翻捡着摊位上的蔬菜,一边对着坐在扁担上的那个独腿老者问道。
这个人叫张大全,是张勇的本家叔叔。
张大全早年从军,不过运气不好,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
他没有家人,身体也干不了重活儿,回乡之后靠着卖菜维持生计。
乡里乡亲的,都对他多有帮扶,更不用说张澈这个沾亲带故的后辈了。
选好了菜,张澈突然问道:“二爷,我爹和我大哥回来,本来应该去看看你的。但是我小娘最近身体抱恙,所以就耽搁了下来。”
张大全听到张澈这话,一脸古怪。
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不碍事,你先照顾家里。”张大全摆了摆手。
看着张澈离开的背影,张大全叹了口气。
前两天,庄子上的人家,都被人告诫过,不准他们对张澈乱说话。
来人由乡老领着,虽然穿着就跟普通大户人家的下人差不多,但气势很强。
张大全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他在军中的时候也听说过很多事情。
来人那捏着嗓子说话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张澈拎着菜,离开集市。
这两天,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家人如此,今天来到集市同样也是如此。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笼罩了他的生活一般。
“可能是我想多了!”
想到这里,张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最近家里突然热闹起来,打乱了他固有的生活节奏,觉得不一样也是正常。
这个时候,前面传来马蹄声。
张澈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着皮甲的骑士从远方赶来。
“黄大哥?”
两人迎面而行,张澈冲对方招了招手。
此人在庄子附近的驿站当差。
大明立国以后,老朱建立了一套完整的邮驿制度,专门递送军情战报之类的重要信息。
一般来说,驿站是不管普通百姓的信件邮寄的。
为民间寄信提供服务的机构,还得等到十几年后朱棣登基,设立民信局。
不过万事无绝对,将士们在外征战,没有人帮忙带信,所以驿站偶尔也会帮他们邮寄家书。
张澈收到的信件,都是驿站帮带的,一来二去的也就和对方混熟了。
“张澈?你来得正好,省得我专门跑你家一趟。这里有你父亲的家书。”
张澈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
爹和大哥已经回来了,还寄什么信啊!
随手接过信,张澈将菜放在旁边。
抽出信纸,漫不经心的看了过去。
和以往一样,还是爹熟悉的字体,写了满满两大张纸。
张澈漫不经心的看了过去。
随后,他的目光一凝。
张勇在信上说,他和张琛驻守的城池,突然被北元余孽偷袭,恐怕暂时是不能回家了。
让张澈在家安生过活,不要为他们担心。
“黄大哥,这信是什么时候寄出来的?”
张澈猛然抬头,看向信使。
黄大哥笑道:“算算时间,最多就是半个月前发出来的吧!”
闻言,张澈的脚底猛然窜起一股冷气,直窜头顶,让他头皮发麻。
爹在信中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们便能够到家。
既然他们短时间内回不来,那么,我家里的那个,又是谁?
这两天跟我谈笑风生的那个爹……居然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