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可思议对吧,多年以后,我也都一直在怀疑那时候的真实与否。”戴维斯导师坐在露天上的长椅上,紧了紧披着的毛毯,周承也感觉到夜色越来越冷,只听见他继续说。
“那时候我尖叫着跑到楼下,喊我的家人一起去看,尤其是身为教师的父亲,但他们都不相信我,认为我还是一个分不清现实与想象的孩子。也许真正相信我的,只有当时我的宠物狗狗伊奇,因为只有它跟着我冲向那座山,厉声吼叫。我讲给同学,他们认为这是整个假期听起来最虚假的一个故事。我告诉老师,他们很不耐烦,让我应该专心于魔法学习之上。于是我一个人开始研究,逐渐走上了神秘学的道路……”
然后是一段很长的沉默,周承本来想去催他,但是眼前慢慢升起一团烟雾,戴维斯导师身上慢慢显现出一只小狗形状,这难道是伊奇?周承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条,这就是传说中的使徒之眼吗?说起来最近都没看见白童子那个家伙了。
“冒昧问一句,狗狗后来怎么样了?”
“狗狗?你是说伊奇。”戴维斯导师有些讶异的转过头。
“嗯。”
“怎么突然问它?”
“就,就是突然想到…”周承不敢说看见他身上有什么附身。
“这么巧吗?刚刚我也突然想到它,那些无数孤独研究的岁月,全因有它的陪伴,直到十四岁那年,它死了。”
“不好意思…”周承抱歉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没事,那是另外一个故事,我们继续巨眼的传说。”
十八岁,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珈蓝高阶学院,那时候家人已经导师都赞扬我那独特的天分,可以自由地使用各种不同基本元素的魔法,在魔力学上有大有潜力,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八岁时的那一颗眼睛。
我选择了主科是炼金术,副科是神秘学,业余时间还会学习魔物学。但是学习的越多,越无法理解当年看到的场景。
我不在对人说起当年的事情,直到伊奇也离开我,那时候我深刻地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能与自己相互理解。
这个星空,何其寂寥……
我拼了命的学习魔法,二十九岁那年就获得了魔导师的称号,同龄的学者中也是佼佼者的存在。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实验室,也有了跟随的学员,我们甚至爬上了那座故事开端的山。
在那里,我们开始了很多研究,几乎钻穿了整个山体,学院高层一直不明白我那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好在珈蓝的学风开放自由,也没有过多干涉。
我本以为自己会这么碌碌无为地度过自己的余生,在追寻那些虚无想象的世界中孤独终老,可是命运又再一次点醒了我这只迷途的羔羊。
夜开始有些寒冷起来,戴维斯导师看周承忍不住的搓着手,“冷了吧?”
周承不好意思地摇着头。
戴维斯导师轻轻微笑,起身往楼下走。
屋里也是清冷,但是戴维斯导师打一个响指,大厅中的火炉便点燃起来。
亮起灯光,两人脸上铺上一层温暖。
他继续说:
在山体的开凿中,我们发掘出了一种奇怪的黑色石头,本来没有人太过在意那些长相普通的丑陋石头,直到有一次魔法课,我才发觉这种石头的神秘力量。
他从书架后,拿出一枚鸡蛋大的石头,通体黝黑,表面光滑,炉火映衬下,散发着一种深邃的幽光。
咔!一个响指,戴维斯手中点起一个火球,眼中带着奇异光彩,慢慢靠近那块黑石,火球腾一下熄灭。
这?!
“我也是在偶然的契机下才发现这个奇特现象,我称它为禁魔铁矿,一种可以完全禁绝魔法的矿石。”
禁魔铁矿!周承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这无异于第三次魔法革命,眼前这小小的矿石将会是撬动现在魔法圣殿的一个强有力的支点。
“你也想到了吧,珈蓝的那些人也想到了,所以加大了这方面研究的投入,也就是在那之后,我开始看见数字,之前说过的,真理倒计时…”
什么!戴维斯导师也看得见数字,但是刚才他不是还说卷轴上空无一物?
“我是在镜子上。”周承才反应过来,房间里竟然没有一片镜子,连窗户都是木制。
“倒计时的最后是什么?”
“最后,我马上就能知道了,但那还不是最可怕的…”戴维斯导师收起禁魔铁矿,继续说。
诡异的事情马上开始了,实验结果开始呈现一种无序的状态,铁矿的研究开始往两个极端走去,一边是他们最期望的魔法本源分解,一边是物质常态的崩坏。投入的矿石越多,研究结果就越是纷杂,那是戴维斯生命中最绝望的时刻,神明悄悄给他开了一扇窗户,惊鸿一瞥,然后又永久地关上了真理的大门。
“魔法也有默默修正的一双手吗?”周承低声说道。
“什么?”戴维斯导师突然愣了一下,仿佛听到什么重点。
周承复述一遍。
“修正,修正!对,就是修正,我们追寻的真理就是这样子的吗?难道一切都是巧合,人类只是在真理面前无助的跪拜,完成自由自我感动的行为艺术…”戴维斯导师声音是绝望的,透露着他寻求真理路上那彷徨无助的情绪。
周承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情绪,如果你追求了一生的事情,发现不过是高阶文明的随意戏弄,那确实会让人无比绝望,不过理解,却不代表认同。
“规律!我们需要规律。”周承竖起手指,戴维斯好奇看向他。
“一件一件按照顺序来解决,我始终相信,真相只有一个!现在我们可以做一个实验,停下手中的工作研究,观察数字,还会不会继续。”
“你是说?”
“戴维斯导师,请恕我僭越,但是在我的认知看来,一切都应该是遵循基本法的,魔法,神秘学,都应该不出其外。如果无限放大那些不能解释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如果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存在,那应该直接毁灭我的肉体,而不是禁锢我的精神。既然选择了后者,就一定说明有什么存在,也是它忌讳的。”周承这里用了它,指代那些不能解释的存在。
“你的思维很有意思,请继续。”戴维斯导师听出意味,拉了拉毛毯,聚精会神起来。
“好!我暂且把它比作一个未知数X,X现在开始阻拦你的研究,因为这意味着对它的威胁,而这种阻拦也开始出现在了我身上,但我身上具体是什么,还没有定论,需要去寻找。也就是可以得出,X不能,至少现在不能直接伤害我们的肉体,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再找出X的第二条规律,第三条规律,推导出它的原始态,如果越清晰,它带来的虚无感和恐惧感就会越下降,只有保持一个平静的状态,人类才能发挥最大的能量。”周承说得神采奕奕,眼中仿佛燃烧熊熊火焰。
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戴维斯惊讶于眼前自己这位学生的胆魄。
屋外开始飘起小雪,迎来今年初冬的第一份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