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寝时,两人躺在床上,她小心翼翼地离他远些,生怕晚上睡觉不老实,碰着了他的胳膊。
沈灏转过头看她,“过来点。”
她这才往他那边挪了一寸。
沈灏伸手一捞,她整个人都被揽入怀中。
“说说,今日为何这么乖?”
禾生撅嘴,“不是和往日一样么?”
反正打死她都不说。
“是因为赌注的事吗?”
他随意的一句,禾生惊得从床上坐起来,“夫君?”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么!
沈灏躺着,两眼望着上方,嘴角挂了抹浅浅的笑容:“原来真是因为这事。”
禾生被戳破了心思,短暂的愧疚感过去后,又羞又愤。
他要是早就是知道了,看她今日这番动作,不就像看猴戏一样么!
沈灏继续道:“喏,你今日怎么说来着,骗人是小狗?”
禾生鼓着腮帮子,心里有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确实是她理亏,哼,但那又怎样,他还不是一样骗了她?
等等,他好像……也没有骗她?只是没有跟她挑破话而已。
沈灏继续拉她衣角,“有人说话不算数咯。”
禾生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嘴:“谁说话不算数了?”
沈灏咳了咳,伸出手指朝她指了指。
禾生不服气地揪住他的手指,低下头咬了咬。
而后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汪汪……”
沈灏假装没听到,凑过耳朵去:“你方才说什么?”
禾生甩开他的手,“汪汪”地又叫了两声。
沈灏笑得前俯后仰,将她抱怀中,哄道:“我们家阿生真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禾生哼唧两声,想起今晚与他在林中做的那档子事,心中愤然,亏了!白让他占便宜了!
生气归生气,正事还是得做。
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翠玉呈上来的匣子,递到他面前,道:“我听说前阵子通州发了大水,大批难民无处可去,你拿这些去赈灾,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愣住,将匣子往她手里推,“你自己挣来的,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赈灾的钱,国库会出。”
禾生摇摇头,“我没什么喜欢做的事,这些银子若能帮到灾民,我也就高兴了,你若不要,我就真生气了。”
沈灏没想到她会有这等心怀,只好接了匣子,想要去搂搂她揉揉她,她却转过身,拿后背对着他。
沈灏掰她肩头,她不理。
“下次再也不许捉弄我了。”
“嗯,再也不了。”
她缓缓回过身,一头钻进他怀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就跟个傻瓜似的。”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任由着她胡来。
胡来之后,做坏事的愧疚昭然若揭,他却依旧不吱声,将她所有的不安、讨好、献媚照单全收。
她觉得自己笨极了。
他轻抚她的脸,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小傻瓜呀。”
禾生蹭蹭他。
许久,快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她忽地来了句,像是认命一般,语气轻飘飘地:“下次,你演戏演到底,不要告诉我便是。”
沈灏应下,将她搂紧:“好。”
到了德妃生辰那日,因有圣人的恩准,许德妃出宫三日,到平陵府庆生。
德妃出宫庆生本就是天大的荣恩,加上平陵府鲜少办宴,一时间竟成了望京上下瞩目的喜事。
全望京的世族都来了,平陵王府前人山人海,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这样隆重的场合,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沈灏担心禾生会有压力,故而向德妃请来了是蕊是如两位姑姑,府里宴席一应事宜,接交由两位姑姑安排。
禾生乐得轻松,她本来就没什么办宴经验,若是强出头,难免闹出笑话来,故而全权交给是蕊是如,放开手让她们承办。
沈灏本意也是如此,不想让她操一点心,嘱咐她只管排练那日要登台祝寿的戏文即可。
练了这么些日子,她将词曲背得滚瓜烂熟,临近德妃生辰前几日,她为了能以最好的状态献上这曲祝寿戏文,拿宣纸誊了词曲,贴在床帘上,抬头便能看到。
夜晚入眠时,拉着沈灏一起念词。
咿咿呀呀地唱了几遍,方可安心睡去。
这样一番苦心练出来的戏文,终是要登场亮相了。
众人携礼入门,府边的唱门太监念完了一长串的名单,大家入席坐定。
德妃坐于主位,笑脸盈盈地望着不远处水亭中搭建的戏台。
前几天禾生入宫,说是今年要送份别出心裁的礼物庆寿,装得那般神秘,却不想消息早就传到德清宫了。
过了这么多年的生日,什么样的礼物没见过,亲自妆面上台唱祝寿曲,倒是头一回。
灏儿倒也肯同她一起登台唱戏,这样难得的事,听起来稀奇,难免让人期待一二。
锣鼓声一响,过场的小角登台。引出了故事,过片刻,锣鼓声停,该禾生出场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嗓音好,黄鹂般嘤嘤转转,开头一句婉约唱词,被她唱得清丽娇绵。
众人以为是哪位名角,抬头往台上看去。
璎珞云裳,头簪步摇,翩若惊鸿,轻云出岫。
足以让人惊鸿一瞥。
台下坐满了人,黑压压地全是人头,禾生有些紧张,索性盯着虚无一处,开嗓唱了起来。
一步一挪,举手抬足间,似有大家风范。教她的是望京昆曲大师,曾经的宫廷御首秦律。她学了五六分,加之自己的理解,演出来竟有别样的韵味。
众人拍手叫绝。
忽地丝竹声与琴声相交融,该沈灏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