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灏缓缓放开她,从她身子上褪下来,“这么说,就是有人嚼闲语了?”
禾生心乱如麻。
若是不跟他说清楚,他定会怪罪旁人。他发起火的样子,这么可怕,很有可能真的会杀人。
“是……是圣人。”无奈至极。
沈灏一颗心揪起来,小心翼翼问:“圣人……跟你说了什么?”
禾生掩面哭泣,“他让我离开你。”
沈灏心痛,父皇怎么可以绝情至如斯地步!
难怪她昨日从殿里出来得这么晚,他早该料到的!
禾生哭哭耶耶道:“昨日你和圣人的对话,我全听到了。”
沈灏紧张,那样残酷的对话,她竟然全部听到了!
是他疏忽了,没能护好她!她听了那样的话,定是伤心欲绝的。
回想起来,昨日她的种种反常,瞬间清明了。
沈灏悔恨,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察觉,害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缓缓伸出手,温柔将她抱住,唇挨着她的脖颈往上,“我来亲亲你的小耳朵,昨日听到的话,也就能全忘了。”
他不安慰还好,挑明了真相,事实摆在眼前,更叫人难受。
禾生噎着声道:“不能忘。那是圣旨,忘了要抄家砍头的。”
沈灏掰过她的脸,眼神坚定:“阿生,有我护着,圣人不能拿你怎么样,除非、除非他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禾生惊慌失措,他这说的什么话,她离开他,为的就是不影响他,他不可以为了她,去跟圣人置气!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说什么也没用,不回就是不回!”
下定决定要做的事,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沈灏有些急,嚷着:“阿生,你再信我一回,我们的事,肯定有办法解决,你……”
话还没说完,禾生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去推他:“我不要听,你快走!”
男人精壮强健的体魄,哪有那么容易被推动。
他纹丝不动,捏住她的皓腕,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阿生,不要任性。”
禾生仰面,又急又悔,该怎么做,怎么说,他才肯明白,她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
她面容纠结,沈灏趁势哄:“阿生最乖了,跟我回去。你只需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一切自有我来顶着。”
哪怕那是圣人,是一句话就能取人性命的君王,他也不怕,要与之对着干么!禾生咽了咽泪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沈灏为她擦眼泪,柔情似水:“我的阿生这么好,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禾生抽泣,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打架,摩拳擦掌,愤愤欲斗。
一个说,快跟他回去,你这么舍不得他,何必折磨自己。
一个说,不要回去,回去就会害了他!你是要报恩不是要报仇!
禾生身躯一震,理智的小人获得胜利。
从他的手心脱离,快速取下鬓上的发簪,尖尖的簪头对准细白的脖子,狠下心,道:“你莫逼我。”
沈灏震惊,她竟敢以死相逼。
“阿生,放下簪子。”
他上前一步,她便拿准簪子往皮下抵深一寸,面容决绝,视死如归。
他暴怒:“姚禾生!”
禾生颤着身子,眼里又有了泪意,拼劲不让泪水掉下来。
决不能,让他看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要离开,便要决然。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生气。
若是先前,是因为不知情而对她发怒,那么现在,他的火气完全就是由于她的任性了。
她曾经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那么多次,为何唯独这一次,不能再信一回?
难道他在她眼里,就是那种需要靠牺牲女人来获取权力的人吗!
气急了,情绪涌上脑袋,说出的话,皆言不由衷:“你出息了,竟然将我视作不择手段的小人。”
禾生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她在他身边,没有学会爱他,却清楚地知道,如何赶他走。
“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你……圣人的圣旨,正好合我心意……”
沈灏怔住,半晌,抬眸,冷眼相对:“你再说一遍。”
禾生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血无情:“我……”
话刚出口,面前人转身,吼了句:“够了!”
他明明听到了,却还要再问她一次。
禾生心头绞痛。
忽地他回身,隔空看她,像是要将这辈子的爱意与恨意都掏空干净。
“姚禾生,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禾生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未曾回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都僵硬如木,像失了魂魄一般。
翠玉从屋外跑进来,夺下她手里的簪子,喊:“姑娘!”
禾生回过神,抱住翠玉嚎啕大哭。
“他不会再喜欢我了,他肯定恨死我了!”
翠玉责怪自己没有看好门,竟让王爷翻墙而入,虽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看姑娘狼狈的模样,当真让人心碎。
安慰道:“姑娘,不管发生什么,王爷都不会恨你。”
禾生晃头,根本听不进去,哭得泣不成声。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碰到伤心事,泪水就跟永不枯竭似的。
这一哭,断断续续的,直到月亮懒懒地蹿上夜空,她趴在案头,连哭嚎的力气也没有,这才停了下来。
屋子里就剩她一个,她谁也不想见。屋外姚爹姚娘端着饭菜,求她多少吃一点。
禾生想要出声,却发现嗓子哑了,索性捂住耳朵,盯着皎月发呆。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该吃完饭了,走在小树林散步的石子路上。
他们会先从琳琅院走,经过小桥,路过清辉阁。清辉阁旁有树树梅花,他说等到冬天,要亲自为她折梅写诗。
她再也得不到他的梅花和诗词了。
一斛月,照亮两个院子,她在这头伤心,而他在那头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