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大巴在午饭前，到达高邮县城。
一路无话的顾善武和伍芳，领着大家，上了一辆小中巴。
又是一个多小时颠簸，在一个山坳口的站台处，顾善武叫了停。
扔下这五人后，小中巴卷起一阵沙尘，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进。
小站台的路边，有一座彩钢瓦搭建的凉棚，一位古稀老汉，守着一个满是灰尘的西瓜摊。
凉棚外面，停着三辆拉客的摩托小三轮。
三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正在凉棚里的一张破桌上，围着一只破碗，吆五吆六的掷色子。
“老顾…”
卖瓜老汉与顾善武比较熟悉，迎了上来。
点了点头后，顾善武被陆一麟扶上轮椅，推进凉棚里避阳。
开了一只沙瓤大西瓜，买瓜老汉用一只塑料盆端过来，热情招呼:
“吃点瓜吧。”
妮娅早渴得嗓子冒烟，她抓起一牙让人满口生津的瓜瓜，歪头就啃。
伍芳从裤兜里逃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压到那把长长的开瓜刀下，给甘瞳瞳送来一块最大的。
她愧疚得看着女儿的脸，眼睛又红了。
甘瞳瞳心疼得，她抱了抱妈妈，接过瓜盆，给大家分瓜。
卖瓜老汉，将那纸币取来，强行塞进顾善武口袋里，大声的说:
“老顾呀，你们家鱼塘里的鱼，快被那些痞子偷光了。”
还没容顾善武回答，买瓜老汉又说:
“不过你们暂时还不能回去，都知道你儿子死了，人家陪了很多钱，那些放高贷利的，还有一些地痞，天天都在你家门口，等着你们呢。”
卖瓜老汉的这席话，让妮娅停止啃瓜，忽然眼冒杀气。
甘瞳瞳看了看爸妈，眼睛又红了。
自己孤苦伶仃，漂泊二十多年，爸妈却为了找女儿，倾家荡产，不但断了一条腿，至今还债台高筑。
看着爸妈那老实巴交的样子，这些年一定是受尽了欺凌。
现在，弟弟没了，爸妈简直就是又在刀山火海里走了一遭。
终于忍不住了，甘瞳瞳去将妈妈拉过来，然后扑到爸爸怀里。
甘瞳瞳泣不成声的喊:
“爸…妈…”
顾善武也泪流满面:
“荭儿不哭，也别怕，这回爸妈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好我们的大乖乖。”
等这一家三口平息一些后，玖芸儿叫了两辆摩托三轮车，五人分两组又出发了。
颠簸半个多小时，甘瞳瞳终于回到这个久别二十多年的家。
可是，这算家吗？
甘瞳瞳的家，在远离村落两公里的地方。
家的正前，是一座五六亩水面的池塘，池塘西南北，是整片整片的稻田。
池塘靠大道的地方，搭着三小间矮矮的毛坯房，屋顶斜盖着石棉瓦。
脏兮兮的石棉瓦上，铺着一层厚薄不均的烂稻草与一些杂物。
真让卖瓜老汉说着了。
顾善武承包的池塘里，十来个光膀男子正在朴腾，水里的鱼儿，被惊得乱飞乱跳。
这些人在水里大喊大叫，有的举着鱼叉，有的拿着竹竿，有的多人配合用渔网包抄。
还有两个穿着短裤，剃着光头的中年汉子，在摇摇晃晃的小渔船上指手画脚。
伍芳一看急了，家里除了两亩薄地外，一切开支，就靠这个一年承包费三千块钱的鱼塘了。
平时，三三两两有痞子来钓鱼，都忍着不敢多说，他们钓几条够吃，也就走了。
可今天，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伍芳急得想去制止，甘瞳瞳却拽住了妈妈。
冷眼相看的妮娅，已经打开了手机摄像。
沿着一条铺着炭渣的小路，寒子剑推着顾善武走在前面，大家忍着火，往那个低矮的家走去。
“快，快，两个老东西回来了。”
快到家门口时，有人大喊一声，忽然又从门户大开的家里，冲出来十七八个混混。
鱼塘里那些人一听，迅速上岸，朝这边聚来。
还有几人，像是专为鱼而来，仍然在水里继续逮鱼。
二十多人，立即将顾善武他们，围在一小块空地上。
见爸妈满脸慌张，甘瞳瞳附他们耳边一番悄悄话后捡起一根竹杆，就与妮娅和玖芸儿一起，看着这些等着挨揍的家伙。
那些人开始吵闹大骂:
“老东西，今天该还钱了吧。”
“老不死的，听说你家儿子的一条贱命，换回了几百万，这回发大财了，哥们经常来帮你管理鱼塘，也该发一点工资了吧。”
“吆！老东西，从哪里带回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妞呀…”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陆一麟果断的出手，他绝不容忍这厮继续说下去。
那挨揍之厮和这帮渣渣，根本没看清是谁动的手，他们只见一道影子，急速的飘了一下。
挨揍那厮，抹了一下嘴角红沫，被吓得往后退了退。
往前两步，陆一麟寒着脸喝道:
“警告你们，注意文明用语！”
这回，那挨揍之厮，才弄明白刚才是谁揍他了。
此厮，大概还混得还不错，今儿当着众兄弟的面挨揍，可不太光荣。
于是，为了多年才积攒起来的面子和尊严，他破口大骂:
“你特…”
“啪！”
这一巴掌，被刚才那个清脆多了。
不仅如此，陆一麟还故意放慢了速度。
第二个耳光赐完，待那厮吐出两颗含沫红牙后，陆一麟才皱着眉头，拎着他的胸领，然后单手一扬，将他扔到三十多米外的稻田里，去喂蚂蟥了。
全场寂静，妮娅想来练手时，被陆一麟用眼神拦回。
其实这些人，都是一些老江湖，既是为银子而来，虽人多势众，却不会轻易大动干戈。
此刻见陆一麟出手凶狠，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再没人做无理之举，陆一麟才慢条斯理的问:
“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陆一麟话才出口，一位带着大金链子，剃着葫芦顶的汉子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朝陆一麟抱拳说:
“哥哥在哪条道上行走，请赐出大名尊号。”
陆一麟忍着笑说:“我行的可是正义之道，名就不报了，有话快说。”
那人愣了一下，看着顾善武说:
“他欠我三十多万，今天必须要还。”
陆一麟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其他人问:
“你们呢？还有什么事，统统说出来吧，我好一起解决。”
“顾善武欠我十八万，四年了。”
“欠我二十一万，三年多了。”
“欠我十二万，两年多了。”
“欠我十六万…”
“……”
“……”
“还有吗？”陆一麟又问。